为了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决定鼓起勇气问一问。
唐挽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话就说。”
“小的愚钝,请公子明示,”双瑞低了低身子,问道,“您刚才为什么不见沈大人?”
在双瑞看来,唐挽和沈榆这样牢靠的同年关系,原不应该避而不见。更何况沈大人是真的有急事,刚才那一脑门子的汗,他看着都着急。
唐挽问道:“你可知沈榆为什么来找我?”
双瑞想了想,说道:“前几日听长随们提起,说是督察院几位言官正暗中联合要参冯阁老。莫非沈阁老是来找您商量对策的?”
“不傻呀,”唐挽看了双瑞一眼,道,“那带头的言官,你知道是谁?”
“是督察院佥都御史,苏榭。”双瑞道。
唐挽将宽大的袍袖挽起来,凝神于笔尖,漫漫说道:“苏榭又是谁的人?”
双瑞恍然:“所以参冯阁老这事儿,果真是徐首辅的授意?”
唐挽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今日就算我见了沈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内阁还是首辅说了算的。”
双瑞却没料想到其中这么复杂,眸光闪动,又问道:“那公子为何要将汪世栋的口供透露给沈大人?”
唐挽在桌前坐下,道:“口供这东西,不过一张纸。汪世栋已经死无对证,口供本身的价值并不大。不过人心可谋,知道的人越多,徐阶便会更加忌惮。毕竟他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唐挽挑唇笑了起来。
徐阶这一辈子,不过贪图个贤名而已。名声,便是他的软肋。
“那为何要让徐阁老知道口供在您手中?”双瑞问。
“为了让他放心啊,”唐挽一笑,“把柄握在自己学生的手里,总比在敌人手中要强。他别无选择,只能信我。”
“那沈大人现在去徐阁老那儿,岂不是会将口供的事说破?”双瑞一惊,“沈大人岂不是有危险?”
唐挽眸光淡淡,说道:“徐阶自然有办法敷衍沈榆,只是从此不会再信任他了。沈榆那样心思单纯的人,远离徐阶,才能安全。”
原来如此。双瑞这下才明白,唐挽花费心思布下如此一个局,所谋不过人心。对于徐阶来说,一直崇拜着自己的学生,突然知道了自己的”丑事“,他势必会怀疑学生的忠诚不如从前了。唐挽的目的,就是要让徐党内部离心,让徐阁老陷入草木皆兵的境地。
可还有那最关键的,公子却还没有解决。
“闫让的那个问题……”双瑞顿了顿,“公子打算如何回复?”
这是双瑞第一次在唐挽的面前,明明白白地挑明她的身份。唐挽微微扬了眉,看似漫不经心,说道:“双瑞啊,你是怎么想的?”
双瑞低身,道:“小的十三岁跟着公子,如今风风雨雨也有十年了。在我心里,公子就是公子,不论其他。”
唐挽笑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早就知道了。我若不信你,也不会将你留在身边。”
双瑞豁然抬头,继而抿唇:“我不该隐瞒公子的。”
“无妨,”唐挽道,“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至于闫让那边,不必理会。”
双瑞一怔:“徐阁老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公子当真什么都不做吗?”
唐挽挑唇:“这便是徐阁老的高明之处,投石问路,听说过没?我若真有什么动作,才是欲盖弥彰。”
双瑞恍然大悟:“公子高明。”
唐挽淡淡一笑:“行了,好好研磨。”
她要写一篇天下第一的祝寿文章,给徐阁老的七十大寿添彩。
等,徐阶的哲学就是等。唐挽自认不愧为他的学生,“等”之一字的精髓也学得通透。你等得起,我更等得起。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回击。
月亮笼在云里,像是铜钱大小的一块晕湿,印在天边。唐挽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元朗吹熄了烛火,回到那间陋室中安寝;冯楠临窗负手而立,凝神静思;沈榆走出徐府的大门,仰头望着皎白的明月,一声长叹。人人都在这黑夜中摸索,等着下一场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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