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似是没想到这位达官贵人如此有礼大度,她愣了愣,摇了摇头,讷讷道:“并未。”
苏千仪忍着痛,想从怀里把钱袋掏出来赔人家些银子,忽然间却摸到了一封湿漉漉的书信,苏千仪顿时大惊。
糟了!祁归的书信!
他顾不上痛,连忙把书信拿了出来,书信已经湿了个透。他顾不得再说什么,给了那民女一点银子作为赔偿,飞也似的回了苏府。
到了苏府,他疾步如飞地走进房中,小心地将信封拆开,将一张一张的信纸铺在桌面上,信纸上已晕出一片一片的墨渍,苏千仪连忙拿上干燥的帕子一点一点轻轻吸去信纸上的汤水。
他让侍女拿来了盛夏才用的折扇,站在桌前,一张一张地扇干了湿透的信纸,连身上烫伤的地方都没来得及上药。
待到信纸尽数干透后,苏千仪才坐下来歇了歇,虽说这些完全可以让下人来做,但他总是不放心,总觉得旁人不如自己周到细致,亦或是不愿让别人碰祁归给自己的东西。
最后的念头太过奇怪,苏千仪皱了皱眉头,把它抛于脑后,他看着褶皱与字迹模糊的信纸,一时间只觉得心痛不已。
苏千仪在街上被烫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府老管家的耳朵里,老管家闻讯而来,把苏千仪从房里轰了出来,又唤来了大夫。老管家在苏府已有五十几年,是看着苏千仪长大的。在苏容岁去了后,老管家在苏千仪的心里更是犹如一个长辈,面对老管家的关心,苏千仪推辞不得,只好老老实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上了伤药,喝了一大碗苦的舌尖发麻的药后,才被老管家放了行。
一来一去折腾到入夜,苏千仪拖着一身伤痛回到了卧房,但在看到桌上铺得满满的信纸后,周身的不适仿佛都消失了一般,他步履轻快地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张干透的信纸收好,带着信纸坐到了书案边。
夜色渐深,信纸上一团一团晕开的墨渍,让人实在难以辨认字迹与内容,灯火昏暗,他又燃了一盏灯,屋中的灯光立时亮了许多。他竭力认真地辨认着墨晕下的字迹,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他甚至都不愿离开竹椅片刻,去拿一件大氅披上。
哪怕他一字一句地辨认着,但有些字也已经完全被晕开了,根本看不出原有的内容。他读得艰难,却依旧执着地努力辨认着信中残损的内容。
“前段时间西域诸国又来进犯,简直一群乌合之众。我把他们打回了边线后五十里,觉得他们实在烦人,又打进了城去,搬空了一座西域王爷的王府……”
“这几日天气渐寒,你要记得……边疆黄沙无边,并无京中那些繁多的玩意儿,日日都是一个模样,虽说无趣,但我总觉得比京中自在,唯一的憾事,就是不能见到你,除此……五年未见……”
“你回信总是短短一页……像是汇报公务似的……你在京中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
“这段时间边塞月色甚好,改日带你来一看……”
残灯已熄,屋外天光渐亮,苏千仪垂着眉睫,有些愣愣地看着信尾处的最后一句话。
“我向陛下呈了回京请求,陛下已批了,这几月我应该就能回京,想必应该能在元宵节赶回来。”
“……望速归。”
良久,他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句话,笑着叹出了一口气,他眼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最后却是轻声笑了出来。
苏千仪想了想,提笔在回信上,给祁归画了一碗大大的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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