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回过头走到她的身边,似是好笑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无奈道:“有什么不可能,我穿的是内宦的衣裳,你看不出来吗,宫规应该教过你们吧。”
与此前高雅清淡的秦大人相比,简直可谓判若两人,脸上带着和煦温柔的笑容,眉梢眼角都是笑,阴柔之气,扑面而来。
这本是可笑的,陆知梨强自抑制住悲伤,低下头去,白皙薄透的面皮都涨红了,听了秦端的话,更是青白不定。
陆知梨伏在地上不觉冰冷,实际上她已经冻的快要失去知觉,双肩耸动,簌簌地落下泪来,双手捂着脸低低的啜泣道:“为什么?”
秦端唇角稍稍扯动,哑然无语,他真不想,真不想的,诸多无可奈何,他又有何法。
“抬起眼来。”秦端的手放在她的下颌上,陆知梨从没有这么被人对待过,她不得不看向秦端,紧紧咬着唇瓣。
陆知梨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憎恨、愤怒、不甘涌上心头,仰头扯着他的衣袖,目光仇恨,痛苦地尖声质问道:“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你这个无耻之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害死了我的父亲,秦端,我恨你!”
她此生以来的歇斯底里,哽咽不已,她唯一的幻想,曾经喜欢过的……竟然是个太监。
这该多么的难过,从官家千金,一夜之间沦为掖庭罪眷,连曾经唯一一个……动过心的男人,竟然出身如此不堪,连男人都不是,这于之陆知梨,大抵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若是坏人,若是卑贱,哪怕是罪人,都比这太监令人好过些,她顶多会觉得自己眼下看错了人,可偏偏,为何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她所有初见故人的巨大喜悦,在一瞬间变成了倾头的冷水,将她火热的心一夕湮灭,变成了无尽的痛楚,她无处诉说,她所有的一厢情愿,在他眼中怕不过是笑话。
他的手上,沾满了陆家的血,她却满心欢喜地念着他,陆知梨朝他嘶吼过后,秦端松开了手,她全身脱力的伏在地上,对秦端的愤怒后,是恨不得自己对父亲的以死谢罪。
天光下临,枝柯雪落,秦端垂下头颅凝视着她,轻柔的语气,似是不解的说:“为何要哭呢,你在陆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一个盈盈笑语的少女,又格外的胆大妄为,对他热切又勇敢,无畏的样子让他自惭形秽。
其实他并不明白,任何女子在面对男女之情时,都是如此的悲喜易伤的,动了情,就犹如褪去所有的防备,变得柔软真实,而真实,就意味着容易受伤。
“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必落到如此伤心境地。”陆知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紧了他的衣裳,咬牙切齿道。
她本以为,自己此生的难过与痛苦,已经都来过了,可就在这种时候,她唯一的一点光明也被无情的熄灭,心碎神伤。
秦端从陆知梨的手中扯回了衣襟,走到栏杆边,负手背对着她,望着外面,说:“陆姑娘,还请自重罢。”
当年在陆家,她对他表白心意时,他不曾说过这句话。
如今,知悉他是太监,她是罪臣之女,他说了这句话。
他说,陆姑娘,还请自重罢。
她可不是自轻自贱吗,陆知梨想不出自己以前是有多可笑,现在她若再看不出来,陆家的罪、父亲的死与秦端等人,根本就脱不开干系,那就是真正的蠢笨了。
初冬的寒意袭来,分明是正午阳光,她身上却冰冷刺骨,枯枝上挂着青黄的叶子,零零落落,摇摇晃晃的好像要掉下来。
这是真的话,她从前是在做什么,懊悔与自责令她痛不欲生,永生的堕入弑父的地狱中,她疼得蜷缩起冰凉虚弱的身体,身上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空一样。
她……她是个罪人,她竟然对这样的人心生倾慕,是她害死了父亲,陆知梨的哭声前所未有的悲烈。
她的牙齿在咯咯作响,她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正在溃散崩离,她浑身不住的瑟瑟发抖,原来,人生的痛苦还没有到尽头,她能承受的,却那么少。
廊外的人岿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任由冷风拂面,心间滋生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了心扉,直到连四肢都冷如冰霜。
陆知梨不住的啜泣抽噎:“我……我竟是如此的愚蠢……不堪。”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上气不接下气,在这狭窄的长廊下和亭子里回荡着,冬日的白雪一层层压在檐上,滴水檐下一排小小的水坑,积年累月,水滴石穿。
秦端深吸了一口气,一瞬下了决定,转过身缓缓走向她,止步在她的面前,半晌俯下腰身,含笑道:“现在,你可愿意跟我走吗?”
陆知梨这次是真的听不懂了,怔怔的问道:“什么意思?”
秦端清泠泠地轻笑一声,俯首凝视着她的双眸,轻声缓语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你若愿做我的对食,我可以让你离开掖庭,重新过上以前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甚至,有朝一日,能让你见到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姊妹。”
可是,你能让我的父亲回来吗?你不能。
让她有朝一日离开掖庭,陆知梨自从进来后,就无数次这样祈求过上苍,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请让她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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