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就是在诏狱，也没有让人对尸体怎么样的，要知道一般衙门是不会剖尸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因为太后娘娘凤体受惊，是以皇帝下令，暂且在附近行宫停留休养一晚，本来晚间就可以到皇禅寺的，秦端吩咐人快马去皇禅寺吩咐一声，明日再行接待。
他捻了一片姜放在口中就进入停尸房了，衙门的仵作本来已经回家去了，现在又被叫了回来，看见这么多来头大的人，颇有些畏缩之意。
“厂公，您怎么来了？”苌坚转头瞧见了厂公进来。
秦端掩着鼻子，答：“我来看看。”
屋子里弥漫着辛辣又清苦的味道，角落的盆里燃烧着皂角等物，秦端径直走到了尸体前，一排七个，已经剥下了衣裳，也都放在旁边一一检查。
“怎么样了？”
苌坚似乎是被呛到了，嗓子有些哑，抬起头说：“还没来得及细查，天色也有些黑了，只让仵作先将尸体笼统地记录了一下。”
秦端垂下眼睑，舌根底下压着薄薄的姜片，伸出手就要去碰上面的尸体。
“厂公，不干净。”苌坚立刻横了一眼旁边呆愣的衙役，拿过一块白布来给厂公垫手，秦端却专心地将目光投注在尸体上，摆了摆手：“不用，死人而已，又不是少见了。”
言罢，直接伸出手指，将尸体的脑袋往一侧推转了一些，立刻弯下腰去，苌坚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把其他几个的脑袋侧过去看一下，是否有耳洞？”
“耳洞？”苌坚愣了一下，随即应声：“是。”
秦端看着仵作忙活，舌尖抵着上膛，薄姜片的味道已经溢满了口腔，等完事走出屋子的时候，又吐出一口气。
很快有人端来了柚子叶的水，秦端慢悠悠地将手洗了一遍，又用白巾擦了两下，吐掉了口中的姜片，同苌坚站在黄葛树下说话：“他们都打了耳洞，而且不止一个，可能不是我朝人。”
“厂公是怀疑这些刺客都是异族人吗？”苌坚面色冷肃道。
秦端模棱两可道：“说不准，反正若是异族人，就不是简单的遇刺案了。”各地习俗都说不准，不一定就是异族。
是了，若真的是异族人，他们能到京城来，又知晓皇帝的行程，摸清楚了附近的地势情形，牵扯就大了去了。
这几具尸体犹如烫手山芋，苌坚直接想说还是不要管了，等那些负责查看的官员来了看吧，以前这种互相推诿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眼见厂公的样子，却似乎是心有成竹。
秦端垂了垂眼睛，问道：“宫里都准备好了吗？”
“厂公放心，那边一切顺利。”苌坚在出事之前，才悄悄见过宫里来的番子。
“那就好。”秦端漫不经心的道。
苌坚尚有担忧：“只是万一苗贵妃并非如我们所料那么做，怎么办？”
“不会的，即使她不想，也会有人劝她的。”秦端口吻异常笃定。
这个时候，宫里最能做主的人就是苗贵妃了，而最能够劝谏她的人，就是王佳康。
陆知梨听着隔壁的动静渐渐消停下去，坐在台阶上，忍不住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打门外闪过，进了隔壁的院落，里面等待多时的女子已经在墙角的廊下等候多时。
她抬眼看见一只壁虎从台阶下爬过，倒是吓了一跳，小时候有壁虎掉在手背上，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回想起来就很不舒服，一下子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秋夜的晚风已经很是寒凉，让人不由得紧了紧斗篷，
不多时，秦端就回来了。
看见陆知梨还在等他，大步走了过去，陆知梨立刻起身背过手去，等着他走过来。
“欸，不该带你出来的，只是……”余下的话，秦端最终没有说，宫里也不消停，陆知梨这种时候不在眼皮底下，他委实是无法放心。
陆知梨想起了从宫女口中听到的：“对了，我听说为太后娘娘挡剑的侍女是宋挽莹。”
秦端点了点头：“嗯。”不出意料的事情。
“不过听上去似乎没有受什么伤，”太后娘娘那边的宫女，私下里没少对宋挽莹窃窃私语，瞧着秦端不出意料的表情，陆知梨有些谜底被拆穿的失落：“厂公早就知道了？”
秦端语气平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他只是在想，今天这次奇怪的刺杀，是否与叶景渊有关系罢了。
陆知梨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宋姑娘就住在隔壁的院落。”
两间院落，中间隔着一道镂空花墙，攀附在上面的蔷薇枝条泛着深绿色，此时已经很少有花开了。
本来陆知梨是不知道的，但之前过来后看见隔壁很热闹，又有太医来过，细细听了两句就知道了。
秦端这才有了点神色变化，却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嫌弃：“这也是没办法。”
宋挽莹救了太后娘娘，太后的命十分金贵，宋挽莹这一次的功劳足够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因为在宋挽莹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为太后娘娘挡剑后，就有宫女听见了太后娘娘对宋挽莹的嘉奖：“此女颇有当年定王妃之风。”
太后口中的定王妃，年轻时称得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太后赞不绝口的人物。
这对宋挽莹来说算是极高的赞誉了，兜兜转转，命运又重新走入了原有的路径，唯有秦端知道，前世也是依靠着这一句，她日渐步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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