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天子龙体不适罢了朝, 百官们悻悻然各回各家,其实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自从皇后被年宛娘接去大将军府静养, 殷东佑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这已经是这半月来的第三次称病不朝了。
有君如此,大陵前途危矣。
官员们摇头哀叹。
楚忌与魏王从宫门走出,两人压低了声音,细细说着什么?
“昨夜萧别私会了年宛娘, 殿下可听说了?”
“楚大人有什么看法?”
“此人藏了事,只怕要提防了。”
“本王会多多注意的……”
“岳丈大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云舟的声音,魏王给楚忌递了个眼色, 便匆匆离开了。
楚忌回头看着云舟跑近, 疑色道:“何事?”
云舟拱手一拜, “画已修好,小婿还是亲手送上得好。”说着,云舟给站在马车边的木阿招了招手。
木阿从马车车厢中拿出了一个长盒子,双手捧着送了过来。
楚忌大惊,“你这是……”声音低下,“好大的胆子!”
云舟笑道:“也是, 岳丈大人不如上我的马车吧, 小婿有些事想单独与岳丈大人商量。”说完,她反手给木阿比了个手势。
木阿停下了脚步,将长盒子放回了车厢中。
楚忌也想知道云舟到底想商量什么, 他略一点头, 便随云舟一起上了马车。
木阿扬鞭, 赶车朝着楚忌的廷尉府行去。
云舟亲手将长盒子奉上,笑道:“此画已修好,岳丈大人可以先过目。”
楚忌并不急着看修成什么模样,“贤婿的画技,老夫是放心的。”说着,他整了整官服,沉声问道,“说吧,想与老夫商量什么?”
云舟蹙紧了眉心,“舅舅曾让桑娘传话于我,说西海小渔村一案,与年大将军有关。”
楚忌眸光一沉,锐利的双眼静静看着云舟,“然后?”
云舟坦然看向楚忌,说得认真,“他们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叔伯婶娘,他们死得那么惨,我当初参加秋闱,为的也是查清楚他们的死因,好为他们报仇。”
楚忌捻须道:“你有此心,老夫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顿了一下,他已明白云舟想做什么,“今日老夫就让你进卷宗室,仔细西海渔村的案卷。”
云舟大喜,“谢谢岳丈大人!”
楚忌凉凉地笑了笑,忽然问道:“贤婿,你家另一个夫人都去了边关多日了,可有家书给你?”
云舟愕了一下,“家书?”
楚忌瞧她的模样,便知道谢南烟并没有写书信回来,“新婚数日就离别,这滋味可不好受,岂会没有家书给你?”
一句话戳到了云舟的痛处。
“确实……没有……”云舟苦涩笑笑,“或许是边关军务繁忙,烟烟来不及给我写吧。”
楚忌几乎可以断定,探子从沉沙镇传来的消息是真。
年宛娘确实暗中解决了谢南烟。
“这年大将军也是的,身边那么多副将军不调,偏偏就要调新婚的谢将军去。”楚忌感慨一声,“之前就听说谢将军玩世不恭,数次顶撞年大将军,想必这次是年大将军想砥砺一下谢将军吧。”
云舟觉得楚忌在暗示什么,“岳丈大人怎的突然关心起烟烟来了?”
楚忌大笑道:“也对,是老夫多管闲事了,贤婿莫怪才是。”
云舟赔笑,“岳丈大人客气了,我是晚辈,岂敢怪罪岳丈您呢。”
楚忌不咸不淡地笑笑,云舟也觉没有什么可说了,气氛忽地沉了下来,一路无言,终是到了廷尉府外。
楚忌高兴地拿着镇国公主画卷当先下了马车,对着主簿吩咐了几句,便让主簿领着云舟往卷宗室去了。
西海县令的结案文书与仵作验尸记录就放在进门第一排书柜上,边上的物证盒中还放有从焦尸中发现的燕翎军箭簇。
主簿将这些都放到了云舟面前,哈腰道:“云大人请过目。”
云舟故意吧唧了下嘴,笑道:“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口干,不知主簿大人能不能……”
“这是应该,下官这就去给大人准备茶水。”主簿很是知趣,他低头退了下去。
云舟并不急着看眼前的这些证据,她等主簿走远后,便快步走到了放着卷宗的书柜深处——这些卷宗都是按照时间编放,每个柜子是一季,放眼看去,这里起码林立着数百柜子,想要找到娘亲的记载,宛若大海捞针。
云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把此事想简单了。
可既然都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不尽力一试就放弃,岂不是白熬了一夜修补镇国公主的画像?
《四海烛龙图》画成那日,怎么算都该是二十到十九年前的事。如此神异的一件事,放在京师也算件案子了。照烟烟说的,娘亲当年是先帝最喜欢的画师,突然失踪先帝不可能不查。
所以……
就在云舟寻到了十九年前卷宗柜之时,主簿端茶走了进来,没有看见云舟坐在原处,他不禁高声唤道:“云大人?”
云舟无奈地一叹,大声道:“我在。”
主簿轻舒一口气,“云大人你跑里面做什么啊?”
云舟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走了出来,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多的卷宗,一时好奇,便进去看了看。”
主簿笑道:“这里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
“嗯?”云舟来了兴致,“还有更多的?”
主簿点头,放下了茶盏,“大陵每日各地的案件数以千计,这里怎么放得下?所以这里只是库存各县案件的,还有各州府的,京师的,在……”主簿指了指地,“下面,没有圣旨或是大人的印信,谁都不能开启库门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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