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逝世后,她的干儿女们纷纷来到了弟弟家。
我说:不必在家中设灵位了吧!
他们说:要设。
我说:不必非守灵四十八小时吧!
他们说:要守。
这些三十年前的城市平民家庭的小儿女啊,三十年前是小徒工,如今仍是工人。只不过,有的“下岗”了;只不过,都做了父母了。
他们都是些沉默寡言的人。
我离开哈市时,仍分不清他们中几个人的名字。
他们不与我多说什么,甚至根本就不主动与我说话。
他们完完全全是冲他们与母亲之间那一种三十年之久的亲情,而为母亲守灵,为母亲烧纸,为母亲送葬的。
三十年间,我下乡七年,上大学三年,居京二十年,我曾给予母亲的愉快时日,可能比他们给予的还少吧?
回到北京,我常默想,从今往后,我定当以胞弟胞妹看待他们啊!
至于我自己的几名中学挚友与母亲之间的亲情,比三十年更长久,从我初一时就开始了。那是世间另一种亲情,心感受之,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每独坐呆想,似乎有了一个答案——那时时浮现过我眼前的画面中那一桶清澈的井水,是否意味着人世间的一种温馨亲情呢?母亲的母亲,给予在母亲心里了。而母亲只不过从内心里荡出了一些,便获得了多么长久又多么足以感到欣慰的回报啊!这么想又很唯心,但请不要责怪一个儿子的痴思吧!
愿此亲情在我们中国老百姓间代代相传。
没了它,意味着是我们普通人的人生多么大的损失啊!
母亲,我爱您。
母亲,安息吧……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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