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就抱怨小说稿酬多么多么低而编剧稿酬多么多么高的不合理现象。趁机也绵里藏针地说了王朔那小子几句坏话。我已经感觉到他们对王朔印象不怎么样了。我暗想我得划清界限。正是“严打”的时候,谁知王朔那小子是不是因为什么鸡鸣狗盗的事儿被搂进去了呢?该划清界限就得划清界限啊!
于是我最后又用话往回找补,佯装认真的样子说,其实我和王朔的关系也谈不上友好不友好的。就我,啊,一位有责任感的、有使命感的、有良知意识的、常替平民尤其劳动者大众代言的作家,那能和王朔是一路的作家吗?既非一路,所谓“友好”还不就是……
那男警突然竖起手掌,制止我表白下去,接着对女警说:“记载在案吧。他当属职业谎言制造和传播者。不可救药的说假话的人类之一!应归为甲级一类。”
说完对我大摇其头。表情中有三分的厌恶、三分的惋惜、三分的公事公办,还有一分的见怪不怪。
我一听急了。我说:“哎等等,等等,您不能这么给我,也就是给作家下结论啊!不错,我的,也是我们作家的职业,是要求我们经常编一些虚假的故事,骗人们的感情投入,骗人们的眼泪。但是普遍的人们的心灵,往往很需要这一种欺骗的呀!这一种被骗的过程,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享受的愉悦的心理过程嘛!编的能力差就是想象的能力差,就是构思平庸,就是……”
那男警又一次竖起了手掌。
“我抗议!”
他便取下了墨镜。那一时刻我发现他那双黑眼珠竟变成红眼珠了。像兔子的眼睛一样。我顿觉脸上仿佛被两支烟头儿同时烫了一下,“哎哟”一声,身子朝后一仰,险些栽倒。
他冷笑着缓缓又将墨镜戴上了。
女警将脸转向他,低声说:“我们给王朔定的是甲级三类,而给他定甲级一类,会不会有失公道呢?”
而他以不容改变的口吻说:“就这么定!王朔还有改造成为一个不说假话的新地球人的希望!而我看他几乎不可救药!他这样的说假话的家伙,对我们所进行的伟大工程最具颠覆性!他的性质当然比王朔严重!甲级!一类!记载在案!”
这简直太岂有此理了!对我选择的将终生从事的职业,下定了具有公然的诽谤和诬蔑性质的错误言论之后,还不许我替自己也替作家这一种职业进行辩护,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急赤白脸地说:“我不服!我一百个不服!今天我不和别人比,单只和小王朔比!怎么他就有希望被改造成一个不再说假话的新地球人?怎么我就那么的不可救药了!最起码,我也得归在有希望一类!要不你们也别对王朔怀有什么良好的希望!也得把他归在甲级一类!和我同归在不可救药的一类!否则我是绝不答应的!”
“放肆!”
那男警倏地举臂朝我一指。
我又是一阵发愣,由愣而有所省悟。
愣过后我开始冷笑。
女警告诫地说:“你别冷笑啊,冷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我旋即一板脸,也伸出了一只手,以针锋相对的口吻说:“两位,我不和你们理论了。现在,我要看你们的证件。请出示证件吧!”
“证件?”——那男警将脸转向了女警,耸耸肩。
女警微笑了,笑得十分之甜,十分可爱。
她语调淡淡地说:“我们没有证件。”
我说:“没有?那我可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冒牌的了!”
她说:“是的,你有理由怀疑。其实你早就怀疑了。你怎么现在才开始怀疑呢?”
瞧她那模样,似乎认为我弱智。
那男警说:“而且,你怀疑得对。我们不但是冒牌的,也不是人。”
“不是人?你?她?你们两位都不是?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男警庄严地点点头。
女警也庄严地点点头。
“那你们究竟算什么东西?鬼?妖精?”
女警郑重地说:“我们不是鬼,也不是妖精。我们强调我们不是人,是按照你们地球人的思维逻辑而言。我们来自另一个星球。”
“另一个星球?”
“对。”
“哪一个星球?”
“说了你也不知道。”
“怎么来的?乘不明飞行物来的?”
“我们来到地球,并不需要乘什么。想来,凭意念就来了。”
“哈,哈!”
我霍地站起,跨出几步,将房门一掌推开,冲他们吼道:“不管你们究竟是不是人,不管你们究竟是打哪儿来的,也不管你们的企图是什么,都他妈的趁早玩蛋去!否则我一拨电话,三分钟后真的民警会赶来,你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想象着我的眼睛也红了,因为我觉得它们在呼呼地往外喷火。
那女警缓缓将脸转向了男警。看得出,他们之间,在面临挑战的关口,她还是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
那男警缓缓地站了起来,并且,缓缓地,也是坚决地,摘下了他的墨镜。他眼中竟射出两道红外线似的光线!倏间我觉得胸前有两处像被烧红的铁钎子捅了两下,本能地朝后一跳。低头看时,见衬衫上已出现了两个洞,露出两点灼红的皮肤。
于是我联想到了美国电影《女超人》中的相同情节,又好气又好笑还很痛。妈的,跟老子来这套!无非是什么特异功能之类的小把戏。老子不信旁门左道,不信邪,也不惧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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