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感到了对我的威慑力的挑战,低声而坚决地下达了命令:“鸣枪示警!”
哒哒哒……
武警战士们朝天开了一排枪。
那些已经跃到了马路上的大胆之徒皆呆愣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大模大样,继续翻寻他们的尾巴。他们的无畏成了很坏的榜样。更多的人从立交桥上、跨街桥上、人行道上拥到了马路上……
“这是我的尾巴!”
“我的!我掉的就是兔子尾巴!”
“我掉的也是兔子尾巴!”
他们为了争夺尾巴,又拳来脚去了。显然,他们中不乏火中取栗者。有人并非是找自己的尾巴,而是趁机掠得别人的上等尾巴甚至极品级尾巴。还有人不管什么尾巴,只顾贪婪地一条条往起捡,仿佛大荒之年的饥民,在一片有望收获的土地上行抢……
这简直等于无视我的出现!
我又高举一只手臂,往下猛地一劈……
哒哒哒……
又是一阵清脆震耳的枪声。这一次武警战士们可不再是朝天放的了,而是朝马路上低射的了。
密集的子弹,扫得遍地尾巴乱蹦乱跳,某些尾巴竟被击起一二米高!
大胆之徒们,又如仓皇的动物四下逃窜。
我举起了话筒。
“公民们,”我嗓音响亮地说,“可耻!可耻呀公民们!一位日本小姐,就至于使我们中国人之间分裂到这种地步发狠到这种地步吗?”
跨街桥上立刻有人喊:“不是普通的日本小姐!是日本大银行家的女儿!”
“她意味着三分之一个日本!”
三分之一个日本——这一导火索性的前提,使我在路上结构成熟的演说腹稿婴死胎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本打算将一件不成体统的、有失我们中国人自尊的坏事,彻底转变为一件好事的。也就是说,我本打算利用这一次不寻常的时机,对我市公民,尤其是尾巴公民们,进行一次爱国主义和精神文明之现场教育的。我预先并不晓得事件的起因乃由于三分之一个日本。报告者当时没提到这一点。我忽然非常之理解起他们来。妈的,为了能做三分之一个日本的女婿,发动一场内战也是值得呀!既非常之理解,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教育了……
而这一种尴尬,使我恼羞成怒。
我朝跨街桥上一指,恨恨地又下达了一道命令:“去抓住他们!”
于是武警战士们勇猛地向跨街桥发起了冲锋……
半个多小时后,人们被驱尽了。一些不识时务胆敢对抗的家伙,鼻青脸肿地被塞入了警车。遍地的尾巴之间,又遗落了遍地的鞋子。空气中飘荡着微微的火药味儿。我抽了抽鼻子,觉得怪好闻的,和一种品牌叫“巨无霸”的驱蚊剂的气味儿相似。
我脚踩遍地尾巴和鞋子,步伐缓慢又威武地向前走。我见一条棕色的蛇尾正缠住一只红色的秀瘦的高跟鞋,而且在发出着哗哗的响声,显然是一条响尾蛇的尾巴。
“把这只鞋捡起来。”
一名寸步不离紧跟在我身旁,随时准备应付暗算并保护我的安全的小武警战士,用枪筒挑起了那只高跟鞋,自然也连缠住鞋的那一条响尾蛇的蛇尾巴也挑了起来。
他的一名战友,费了好大的劲儿也不能将蛇尾与鞋分开。
我看着心急,提醒他:“用匕首嘛!”
他经我提醒,抽出匕首,将蛇尾切割得段段纷落……
我接过那只高跟鞋,以欣赏的目光反复观看。它的秀瘦,使我联想到了一位年轻女郎的俏足。我对这只高跟鞋感兴趣,是因为我觉得它是我的熟悉之物。蓦地忆起,那位曾在她的长久的宾馆包房里主动委身于我的表演“尾巴独舞”的女舞蹈演员,也喜欢穿红颜色的高跟鞋。不但是这一种时髦样式的,而且似乎大小也相同的。不知我手中这一只,是否便是从她脚上掉下的?果真是的话,不知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丽人,究竟被什么心理所蛊惑,也参与到了这一场主要是男人们因他们的野心才造成的骚乱中。难道某个男人一旦成了三分之一个日本的女婿,她也会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富姐吗?我想,我得以这只高跟鞋为据当面迫她交代清楚。我厌恶既一心企图“傍”我又对我用情不专的女人。倘她竟是这么一个女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从“东方之尾舞蹈团”开除的……
我将鞋交给紧跟在我身旁的小武警战士,嘱咐他不得丢失。
我又继续向前走。看着狼藉遍地的上等甚至极品级尾巴,我内心里倏地涌起一阵难过,鼻子不禁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市的尾巴公民,尤其那些一向有头有面有身份有地位在公众中具有影响的杰出尾巴公民,在这一个悲惨的日子里,十之六七一定都失掉了使他们备受尊敬的尾巴吧?这一场骚乱,显然的是一件大丑闻呀!如果让外电也报道了,不是会使我市的尾巴旅游业大蒙其羞吗?
许多尾巴,仍保持着生命的活力,在马路上抽搐着,扭曲着,蠕动着,甚至爬行着。仿佛许多受了重创不肯毙命的大小活物。更有的互相纠结在一起,形成一些丑陋的尾巴团。
一个巨大的尾巴团居然滚到了我脚前,我飞起一脚踢散了它。但同时我脚腕上也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剧疼,显然是被某种带有毒针的尾巴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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