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地悟过来什么了,不由怒从心起,我是长得有多么不堪入目么,居然还要时时刻刻盖着这劳什子的破帕子?
我偏不。
我清凌凌地嗤笑了一声,“锦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我今日一别,可就再无相见之日了,我这张脸你瞧着讨喜也好讨厌也罢,这可都是最后一次了。”
岚锦年蝴蝶羽翅般的睫毛纹丝不动,“萧小姐莫要忘了,既然拜过天地,今生今世,我可都是你的夫君了。”
我轻嗤,“拜天地算什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左不过就是一场过家家。”
我把玩着手边丝帕上的璎珞流苏,语气愈发轻慢起来,“再说了,你我心知肚明,你不愿娶我,我不想嫁你,我萧云迟和岚锦年你,可都是在逢场作戏。”
岚锦年茶色的眸子眯了眯,“你想做什么?”
“逃跑。”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迟疑,说完这句我就会心地笑了,眉眼里写满了喜悦,仔细看向他那张忽然间冷漠了几分的脸。
“不过如今……我就不用顶上这么难听的罪名了。”我莞尔,“锦王殿下,您修书一封给我父亲,就说我顽劣无知,路途上冒犯了您,您一怒之下就把我休了吧。”
啧啧真好,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萧云迟不愧是萧云迟。这么一来,且不说父亲不能怪我,就是南岚方面也不能找我们北舒的事儿了。
是你家锦王嫌我资质笨拙,所以休了我,我这个被抛弃的女人还没有哭天喊地,料想他们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了吧?
聪明,完美,万无一失啊。
我刚在心底把自己好好夸赞了一遍,岚锦年邪邪地倚上车厢厢璧,嘴角微微挑起,好整以暇地觑着我的脸,“不是今日一见,本王还不知道……原来北舒安远侯的掌上明珠,竟然是个傻子。”
我瞪大了眼,怒火“噌”地窜上来了,“岚锦年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耸肩,“本王只不过很诧异,这世上竟然有人……不以被别人休了为耻。”
我愣了半秒,这才明白了他这句故作高深的话的意思,懒得跟他解释什么,索性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对啊对啊,我真的是个……傻子,快休了我吧,不然带回南岚都城,怕不把你锦王的脸丢尽了去!”
他的眸子细细密密地盯着我看,那种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得我一阵阵不适,我揪紧手里攥着的帕子,如坐针毡地承受着他目光的凌迟。
就在我脾气上来试图拍案而起之时,岚锦年笑了,那双凤眼里,却弥漫了浓浓一层危险的讯息。
“别说是个傻子,你萧云迟就算再不济,本王……也一定要娶回家去。”
他此语一出,我忽然间就不气愤了,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我缓缓颔首,也不怕他听了去,“明白了……南岚锦王殿下,竟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岚锦年并不怒,他倚着车厢厢璧,茶色的狭长眸子锁着我的脸,潋滟重光,深不见底。
良久,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车厢厢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准备锯开车厢,从车底钻出去偷偷跑了?”
我切他一声,“我好歹也是安远侯的千金,就算是要逃婚,自然也是要堂堂正正地走!”
“怎么走?”
“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行,我就只好和你来个玉石俱焚了。”
他忽地展颜一笑,那一秒,我居然觉得马车车厢里一亮,像是有金色的阳光穿透檀木车厢,软软地照射进来,尽数落到了对面那个笑靥妖娆的男子身上。
我讪讪,脸颊一热,错开眼去。
岚锦年薄薄的红唇微微挑起,茶色凤眼里尽是笑意,“你宁可死了,都不愿嫁给我?”
“对。”我毫不迟疑,想了想好歹也算是和他过家家一场,不好说得如此决绝,就补了一句,“我是宁可死了,也不嫁给任何一个其他人。”
岚锦年茶色凤眼似有精光一闪,眉尖挑了一挑,“其他?”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起来,“那么……他是谁?”
岚锦年这个妖孽果然机敏,我在心里暗叹着,嘴上却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要你管?总之,婚也结了,天地也拜了,凭你锦王的本事,从沿途诸境掳个女子回去交差,自然不成问题。”
我自顾自地转身翻箱倒柜,我早定了逃婚的心思,自然准备下了男装和易容的东西。
岚锦年也不拦我,那双茶色的妖娆眸子静静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半晌,薄薄的唇才动了动,懒洋洋地吐出一句,“你以为……你逃了婚之后,那个人还能娶你?”
我手上的动作微微窒了一窒。
岚锦年清冷冷的声音就愈发得意起来了,“全临安城乃至全北舒,都知道你被赐给南岚锦王了吧?”
他又用手指轻轻敲起了车厢厢璧,“你以为,这世间除了我,还有人敢要你么?”
这下,我的动作是彻底僵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我只一心想着要逃婚,千万不能嫁到南岚去,千万不能嫁给除了舒长夜之外的任何人。
可是很显然,岚锦年这些刺耳的话,刺到了我的心底去。
我似乎隐隐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执着于得到新帝舒鸢的那份诏书了——诏书一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萧云迟是南岚锦王的王妃,我生,是岚锦年的人,死,是岚锦年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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