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青川在我身后静了许久,呼吸清浅,静谧安宁。
良久之后,他轻声道出一个字,“好。”
听他应了好,我眉眼弯了一弯,不急着这会儿就问,招呼他坐,回身从一旁立着的丫鬟手里接过刚送过来的汤水,“药不能乱吃,水却是要喝的,等御医给他诊完病,再劳烦青王殿下讲吧。”
岚青川自无异议,我半勺半勺地喂了岚锦年几口水,扭头看向被小岚从外间请过来垂手立在门旁的御医,“有劳御医了。”
这个御医自然见识了方才岚锦年扭人胳膊的场景,他那张苍老的脸上略略带着几分怯意,却又碍于岚锦年的身份,不得不一脸惊惶地往这边儿挪。
我静默着,手指不着痕迹地从岚锦年的脉搏处移开。在御医终于走近的那一秒,轻声问了一句,“离人泪……不知御医可否会解?”
御医脸色一变,当即摇头,“离人泪乃奇毒中的奇毒,老朽听过而已,中这个毒的病例却是见都不曾见过的。”
我点点头,没见过……殊不知,眼前就有一个。
“……好。”我淡淡一笑,攥紧了岚锦年的手掌,“请御医诊断。”
大约是因为我也在一旁的关系,岚锦年安安静静地由着御医诊脉,再没有出现一次抬手扭伤别人的事情。
一个个御医请过脉之后都是瞬间就死死地皱起了眉头,我朝岚青川看过去一眼,他秀丽的眉宇也微微蹙着,迟疑了一下,朝我反问过来一句,“你不是神医么,七弟这病,你也治不了么?”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一抹苦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说不好,也许治得了,也许治不了。”
岚青川显然被我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给弄迷糊了,秀逸的眉毛皱得愈发紧了一些。在场的几个御医已经诊脉完毕,几个人低着头细细商量了一番,派出一个代表出来对我汇报。
他们商量出的结果就是,锦王殿下这病实在是奇,脉搏似断未断心跳似有若无,连带着高烧不断,实在是……见都没有见过。
我静静地听完,心想这下好了,南岚御医里都没人能治,只好请您亲自来莅临指导了。
打发了几个御医,不多久,岚青川还没来得及给我讲述岚锦年以前经历的那些事,慕雨潇来了。
我眼皮跳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岚青川瞄过去一眼,如果说岚青川不知道他母后设计陷害岚锦年这事,我信,那么慕雨潇呢……她知道么?
小岚把慕雨潇迎了进来,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起身,她就一脸忧戚地快步朝床榻走了过来。看她那架势像是要伸手摸岚锦年的脸,我这厢心里刚泛起一阵小小的疙瘩,岚青川就劈手捉住了慕雨潇的皓腕。
“七弟病着,碰不得的。”
慕雨潇一听岚青川这话,几乎是下意识地长睫一扫,朝我看过来一眼,我当时心底忽然掠过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惊慌,还有一点没来由的欣慰,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遗憾。
我的脑子里忽然没头没脑地窜出一句,如果岚青川没有及时抓住慕雨潇的话,岚锦年会对她动手么?
慕雨潇眼睫垂了垂,盯着岚锦年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朱唇微启,“锦儿这病,御医们怎么说?”
岚青川见我面带倦色,替我把御医们的话给他自己的王妃重复了一遍,慕雨潇柳叶般的眉毛就微微蹙起来了,“御医束手无策,云迟妹妹也没办法么?”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却盯着慕雨潇的脸看,“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很难。”
慕雨潇秀眉一蹙,脱口,“任凭有多难,还能有我们皇室做不到的事么?”
我再叹一声,“要找到一个人。”
“谁?”慕雨潇与岚青川齐齐问道。
我正中下怀,毫不迟疑地把寻找辣手仙子这个罪魁祸首的任务交给他们,“一个半男不女行踪飘忽的人,辣手仙子。”
“好。”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应声的,是岚青川。我目光一软,他果真不知情。然后,慕雨潇才轻启朱唇,也说了一个好字。
我感激地笑了笑,故作随意地朝慕雨潇看过去一眼,她那张绝世空灵的姣好容颜上神色复杂,她垂着眼睫,眼底的神色如何,我看不到。
慕雨潇和岚青川走后,我在岚锦年的床榻前给我师父发暗号。
言简意赅,却是怒气冲天。
简单给她描述了一下岚锦年的病情之后,为了进一步表达我的愤慨之情,我着重加了一句,“您老人家惹下的风流债,凭什么要我和岚锦年还还还还还(回音中)!”
是夜,我趴在岚锦年病榻前凑合了一夜,被小岚疯狂推醒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看见,面色苍白的岚锦年斜斜倚在榻上,慵懒虚弱地看着我的脸。
我的第一反应是,抬起手狠狠地揉我的眼。
岚锦年低低的一声轻笑,刺激到了我的神志,我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扑到了他的身上。
岚锦年闷哼一声,大约是被我压痛了,我不管,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又气又恼,眼眶忽然就酸得不得了,眼泪像豆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猛砸。
我紧紧地抱住岚锦年的脖子,委屈极了,“吓死我了……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了!”
岚锦年被我紧紧地抱着,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把他压痛,却也管不了,就想这么一直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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