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这么不闪不避他的视线还是九年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却无比稚嫩又带着几分虔诚说:“等、等我长大了,我来爱你……好吗?”
如今她也不闪不避直视他的眼睛,连年一时间有些愣神,却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后,掐死她的心情都有了。
画扇看着他静静地点了点头:“会的。”
连年心头说不出为什么忽然就有恼恨了,他盯着她那张稍欠血色却倔强得要命的小脸,恨不得把她吓得哭出来。可是这一次,画扇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罕见地争气,在连年的注视下,她硬是连眼眶都没有红。
连年恨得牙根痒痒。
他努力平复着胸腔内那股子积存已久的怒气,嗓音却掩不住地微微有些哑:“那,你准备送我什么?”
真傻。这个问题真是傻到家了。
果然,画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连年不理,只管盯着她的脸:“说啊。”
画扇咬着下唇,连年也在心头盘算着,她如果敢说送多少多少钱,他真的就直接掐死她算了,然后找许远自首,一了百了。
画扇看着他,平静地开口:“你送我什么,我就还你什么。”
连年显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狭长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画扇的神色很平静:“八月十七日,黄道吉日,结婚的,不止你们一家。”
连年呆了一下,然后终于悟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噌”地一下,他浑身的血都蹿到脑子里去了。
连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和九年前知道画扇被判给陆家时那股激愤丝毫无异。
九年前。
连勇的短信,让连年失神了好一会儿。等到许远伸手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许远推搡着连年的胳膊,朝急诊室的门口努嘴:“喏,出来了。”
连年以为是画扇出来了,急忙跑过去,谁想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他正失望,护士对着他和许远说:“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病人要扎针,一直哭个不停,你们谁跟我进去哄哄。”
许远一听马上自告奋勇,却被连年一把拽住:“那是我侄女!”言下之意是不要跟他抢。
进了病房,画扇果然哭得眼睛都肿了,想来小孩子都是害怕打针的,连年眉尖蹙着,过去轻轻摁住她的小身子,劝她:“不打针怎么行,你发高烧了知不知道?”
画扇仍在啜泣,大眼睛里都是泪,整张小脸也因为哭得太久的关系染了一层红晕,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不过说也奇怪,她虽然依旧在小声地啜泣着,但是自从连年进了病房,画扇很明显地不再那么抗拒那两个一个拿着输液瓶一个试图要对她扎针的护士接近她了。
连年眉尖挑了一挑,怎么样,这个时候才知道还是和他亲了吧?
画扇还小,血管细,扎针的护士就是刚才出去喊连年进来那个,很年轻,连年看着她,估计这人即便不是实习生也应是刚脱离实习生活没多久,扎了三次之后,护士的额头上也蒙了细细一层冷汗,正要扎第四次,画扇再一次哭出声来。
连年立刻像点燃的爆竹,他瞪着那个护士:“你到底会不会扎,不会就换会的人来!”
连年在家里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在学校里更是呼风唤雨的校草,他本来就脾气不好,又因为刚才连勇那条短信心烦着,这会儿看见画扇哭,不由得迁怒于面前这个手法不到家的护士。
护士看连年一眼,大约是自知理亏,声音不由得有些怯懦:“再试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马上就好了……”
连年伸手抱住画扇的小身子,少年漂亮的面孔上清冷清冷的,他盯着那个显得有些局促的护士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说:“要试拿你自己的胳膊试,不许再碰我妹妹。”
好奇怪,在外人面前,他居然忌讳似的不像在许远面前那样张嘴就说画扇是他的侄女了。
年轻护士的脸一下子就窘迫地红了起来,站在一旁手拿输液瓶的护士接腔:“小李,来你拿着,我试试。”
连年一听她这句试试顿时就恼了,他揽紧画扇的身子作势要将她从病床上抱起来,不忘狠狠地瞪护士一眼:“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等着明天被投诉吧!”
连年抱着画扇要走,护士在一旁解释阻拦:“是这样的,今晚值班的张医生刚刚接了个紧急电话出去了,他给小姑娘看过了,只要挂几瓶水就好了,小李刚才是紧张,下一次一定会好的……”
连年冷哼一声,正要从她们身边擦肩走过,病房的门却开了。
连年看过去,许远出现在病房门口,身后跟着三个人。待看清其中一个人是谁,连年就愣住了。
是陆齐安。可是他怎么来了?
跟着陆齐安一起出现的那两个人,一个是陆齐安的老爹——陆氏集团的CEO陆振南,另一个,居然是陆振南特意带来的私家医生。
连年看了许远一眼,许远明白连年的疑惑,就对他解释:“勇哥说给你发短信你没回,他就打我手机上了,我一说是在这儿,他们不知怎么就来了。”
他们,是指陆齐安父子。
陆振南四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很儒雅,然而毕竟是经商的,眉眼里难免有商人的精明。其实不管是陆振南还是陆齐安,对连年的态度都算得上友好,可把画扇交到陆家家庭医生的手里时,连年心底莫名其妙地就弥漫起了那么一股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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