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难得她没别出心裁又想吃点什么，我却似乎被跑腿跑出惯性了，夜里惊醒好几次，总觉得乔唯音喊饿的声音在耳边来回飘荡，延绵不绝。迷迷糊糊睡了几小时，现在是北京时间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蓬头垢面的我，焦虑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视线丝毫不敢偏离卫生间门。
一分钟前我把乔唯音推进卫生间，苦等十天的结果很快会揭晓，我的心情复杂难言。有点紧张，有点期待，冷静一想，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她没有怀孕，一切回归正轨。当无事发生，送乔唯音再回到陆钦霖身边，继续一年的陪伴，才叫正轨吗？我想不明白。乔唯音和陆钦霖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真的能当做无事发生吗？我不是他们，更想不明白。
越等心越急，心越急思绪越乱，只听开门声响起，乔唯音手拿验孕棒，耷拉着脑袋出来了。我没有立刻追问结果，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眼泪汪汪，快要夺眶而出，像沮丧，也像失望。
没怀上？我暗暗如释重负地舒口气，乔唯音把验孕棒递了过来。我仔细一看，似乎不太对劲，忙指着空白的观察窗问：“一道杠都没有表示什么意思？”
“测试无效。”
“为什么？”
“满天，我干脆蠢死算了！”乔唯音大为懊恼，翻过验孕棒，“买的时候没注意，过期了！”
啊！只听说好事多磨，没听过验个孕，也能赶上这么寸的事儿。
“走走走，回房间换衣服，我带你再去买一个。”
六点二十分，我开车载乔唯音找药店，路过山下公交车站，看见正在等车的容丞。独自坐在站台下的长椅里，埋头看书。我不自觉放慢车速的同时，乔唯音开口问：“你真的相信他是找地方学习吗？要不跟着他去看看？”
“不着急买验孕棒了？”
她局促地笑笑：“十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跟去看看吧，我知道你不放心。”
乔唯音理解我的心情，我也理解她的。验孕的一刻像命运审判，没来的时候求解脱，一天盼一天，等真正来的时候又变得胆怯，若非一鼓作气，很难直面结果。尤其经过刚才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意外，勇气衰竭，此刻的乔唯音需要更多时间重新调试自己，再次面对最终的审判。
我听从她的建议，靠边停车，通过后视镜观察马路斜对面的容丞。
晨光，薄雾，空空长街，偶有车来人往，一个最普通平常的夏日。
穿着简朴T恤仔裤的容丞，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与世隔绝般不曾从书中移开视线，仿佛并不在意是否会错过要搭乘的公交车。远远望去，不过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却有只一抬眸，便能惊艳众生的容颜。容丞是璞玉，有待时光打磨，前途无量，怎么畅想也不为过。
我们相隔一条双黄线马路，正像是最贴切的暗喻——他追不上，我回不去。
“满天，他好像很喜欢你。”乔唯音的一句话，如投石入湖激起阵阵涟漪，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有好几个晚上我睡不着起来，都看见他在你门口站着，被我发现，就一声不响地回房间。有两次我拖你起来去给我买吃的，故意闹得挺大动静，想着他肯定会主动陪你去，可是……唉，你不好受，其实这孩子心里恐怕更不好受。他也够深沉的，换成其他同龄的男孩，估计早不管不顾冲上来，爱得要死要活的了。”
我懒懒地趴在方向盘上，故作轻松地微笑，在并不强烈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睛。我明白，容丞在我心里不一样，很特别。早在和钟衡在一起前，这种感觉就存在。我自己不愿相信，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先把他定义成朋友，后来又觉得更像是姐弟，再后来我想，我的喜欢应该是基于对他儿时遭遇的同情。甚至和钟衡在一起，我必须承认，某种程度上是为了逃避容丞。
“可只要一点就能推翻我所有的理由。你知道吗？我对容丞有占有欲。我不能忍受他对我冷漠，对我不理不睬；贪恋他的温柔，他的陪伴；我纵容他的亲近，其实是在纵容我自己。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善解人意，我们固执在一起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容丞很可能会把我肩上的那份压力，也一并扛过去。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在他这个年纪，爱情应该是单纯美好的，我不想因为我，让他的爱情变得沉重压抑，喘不过气。”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我还能讲给乔唯音听，他呢？目光不自觉地又偏向后视镜里的容丞，手里的书合上了，他却仍旧低着头，似乎专注思考着什么。
“现在不行，以后呢？”
我收回目光，转而笑对乔唯音：“多久算以后？十年？他二十六，我三十二，他等我，我等他，对谁都不公平。谁又能保证十年不变的感情，只有问题阻碍照常存在，保持不变。”
“你太悲观了！”她提高音量，“说白了，满天，你还是不相信爱情能创造奇迹，打破一切界限。”
“我相信呀！我爸和容蔚不就是。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因为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我身边已经出现过一次，再出现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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