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定下后,我、慕渊以及王老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沽宁。出门前,李婶拉着我在一旁叮嘱,我不经意间看见两只粉蝶,它们已经如枯叶般,毫无生息地坠在草丛里。
我心头突然一跳,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想起一双眸,看似带笑,却隐藏着无数狂风暴雨,不轻易示于人前。
我捡起那两只小东西,想好好埋葬,李婶却逮着我一通狮子吼,吓得我当即忘了要干吗。
后来出发,此事便也被我抛诸脑后了。
虽说难得出来放风,但毕竟是因为发生了灾情,一路上,气氛难免有些压抑。我偶尔看看风景,偶尔盘算自己的小九九,再擦擦木剑,不得空闲。反观慕渊,一向清心寡欲的他,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双眸一直闭着,似在养神。即便我闹出再大的动静,他也无动于衷。我索性移到他身侧坐定,细细地将他的容貌在心里描摹了一遍。
他眼睫毛长如鸦羽,鼻梁挺若悬胆,双唇凉薄而水润。这人每一处,包括那病态的脸色和孱弱的气息,都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看着他,我就不禁想起书里的“小人打架”,直恨不得把他推倒在床,可惜……
我低下头,目测了一番自己的身板,想了一下武力值,我想,我现在大概连“禽兽”他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简称“禽兽不如”。
这太揪心了。我捂着心窝,身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不过片刻,困意上头。我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子挣扎了几个回合,终是没忍住,脑袋往慕渊腿上一倒,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迷迷糊糊间,有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那人柔声说:“果然还是稚子心性啊!”
我皱了皱眉,很想反驳,却又不愿意醒过来,于是往他怀里钻了钻,由得他去了。
约莫走了七八个时辰,我们到达了沽宁境内。
天际灰白,好像蒙了尘一般,一场绵绵细雨,据说下了三四日还未停歇。马车所经之处,泥水溅起半人高。我拉开车帘看着窗外,只见路边皆是饿殍,与我一般高的孩子扑在初现腐烂的尸体上啼哭不已。
所谓的天灾,大抵也就无情至这般了。
我皱紧眉头,指甲深掐入掌心里。我自幼锦衣玉食,身边人护我爱我至深,从未让我见过这世间诸般残忍,眼下头一回见着,那等冲击,直入血脉。
慕渊不语,将我拉至他身侧坐定,与我十指相扣,似在安慰。
我定了定心神,慢慢平静下来。
进了城中,四方的山脉塌陷了一半,到处都是巨石泥流肆虐的残痕,所有房屋几乎毁于一旦,尸体横七竖八,就摆在路中间。
这景象宛如人间炼狱。我泱泱大燕,唯有这一角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无人问津,无人管辖,任由灾民自生自灭。幸存的百姓眼里,除了绝望,就剩下麻木。
慕渊下了令,在城中的原知府门前搭起大帐,将我们带来的三百斤米粮熬成粥,赠予灾民,再让王老去搜寻尽可能多的草席用以裹尸。
我想着去帮忙,于是将木剑往慕渊手里一塞,卷起袖子,一脚踏进了泥水里。
“王爷先生,你先收好我的‘神兵’,等我回来再给我!”
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就已经冲到路边,力拔山兮气盖世地扛了一具尸体打算收埋,一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眸,他笑得有如春风拂过,暖透人心。
我不由得鼻子一热,捂住了脸,浑身顿时充满力气。
将知府府邸周边的上百具尸身收殓完,已是戌时一刻。草席用完了,王老吩咐几个下人再去找找。
他低头一看脏得像花猫的我,不禁嘴角上扬,扯着袖子替我擦了擦脸颊,道:“小郡主辛苦了。”
我一脸心怀苍生的表情,严肃地注视四方,然而肚子却很接地气地“咕噜”一叫。
王老笑出声,拉着我往回走:“老朽这就去给小郡主准备吃的。”
我又摆出一副“虽然苍生有难,但饭还是多少得吃些”的勉强样儿。我不懂为什么王老会笑得这么丧心病狂,我又不是在演丑角,你见过这么帅裂苍穹的丑角吗?
王老:“哈哈哈!”
我无语。
回了大帐,我端着一盘饭前小点心坐在角落里,看着慕渊给灾民把脉诊治。案上一点如豆的光亮映着他的侧面,显得无比柔和。我看得痴了,直到王老来唤我,才把目光收回。
我将一颗琥珀核桃扔进嘴里,摸着下颌感叹:“原来王爷先生还会看病啊!”
王老略讶然:“小郡主不知道吗?王爷精通医道,便是宫里的那些个太医,恐怕也比之不得。”
啧啧,我舔了舔唇。慕渊果然不愧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有智慧,有学识,地位高,心肠嘛……看上去也不错,还精通医道!当然了,除了是只“病鸡”,这厮完全没有缺陷啊!
想到这儿,我不免有些惋惜,咂了两下嘴,问:“那他怎么不治治自己的肾?毕竟,有些事也很重要嘛。”
王老眼角狠狠一抽,低头看我时是一脸想掐死我的表情。
用过晚膳后,我陪着慕渊在大帐里诊病,顺便也打个下手,帮他端茶、倒水、研墨。他赞我乖巧,宠溺地在我脸上揉了揉。一位没长眼的大婶当即道:“九王爷的女儿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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