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语。
“别说这么多了,”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打量了一圈,“我小叔人呢?”
辛沭用下巴指了指塔楼七层的方向:“与慕容楼主在品茗。”
我一怔,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前辈的小叔正在与慕容楼主品茗。”他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
我掀开锦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塔楼跑?:“你怎么不阻止他俩?!”
“为何要阻止?”辛沭跟在身后追,明显不解。
我道:“他俩凑一起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聊的,唯一的话题用脚趾都能想得到,就是如何鞭挞我!”
辛沭:“哦。”然后兔崽子居然还笑了。
收徒如此,还不如去卖书!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抓耳挠腮地在慕容谦屋外偷听了半炷香时间的墙脚,便听见他二人总共聊了三十二句话,其中有三十句都是类似这样的——
小叔:“关于阿悦,苏家自有苏家的家法,不容他人置喙。”
慕容谦:“苏将军所谓的家法,便是一字——打?”
“慕容楼主有更好的方式?”
“无,我也赞成打。但她现在身处日月楼,在下不能不过问。”
“楼主意思?”
“由在下动手如何?”
我听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捂住双眼,颓然地爬上了窗子,一副想就此跳楼生无可恋的模样。至于他二人还有两句说的是什么——
“苏将军,请喝茶。”
“嗯。”
茶的味道、含谷镇的风景以及大漠里正在虎视眈眈的北曌大军,他二人只字不提,全程围绕在如何抽我,以及如何更加有水平地抽我这个问题上。我着实不想再听,心如死灰地跟辛沭交代了一下“出去替我买三笼包子,我要借包浇愁”这句遗言,随即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围着塔楼无所事事地走了一圈。到了后方的青湖边上,我极目所望尽是秀丽山水,不经意便驻了足。
日月楼依山傍水,可谓占尽了优势。我不知道慕容谦是何时建了此处,与他相处日久,也未曾细问。只是我能察觉到,日月楼绝非外表所见的这般简单,是个单纯的文人寻欢之地。
一时来了兴致,我便顺着小道往湖畔走。湖中心修着一方水榭,由长廊蜿蜒而至,青色的瓦,刻着岁月痕迹的圆柱,衬着廊上高挂的红灯笼,每到夜里,都别有一番风情。
我抬眼远眺,见着此刻水榭中有一人背对我而立。如墨的长发用白色狐尾盘着髻,紫衣及地,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王者气度已然显现。息夫人身姿婀娜行去,上前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又准备离开。
我想了想,终是踏上了长廊。
与息夫人错身之际,她看了我一眼,那是种不加掩饰的深刻厌恶,对不过一面之缘的人来说,太过刻薄了。我回以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并不将她放在心上。
慢条斯理地踱至水榭外,我喊了声:“慕向南。”
一干王族侍卫听闻,当即对我吹胡子瞪眼。
倒是正主匆匆转过身来,看见我的一刹那,笑容满面。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变过,依旧是我记忆里温暖爱笑的少年。阳光洒在他好看的容颜上,熠熠生辉。
他唤我?:“愉悦。”紧接着几步迎上来,握住了我的手,还顺带遣走了侍卫。
像是失而复得了珍宝一般,他将我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确定没少块肉,才安下心来。
“愉悦,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眨巴着眼睛凝视他,能看清他眸底满满的情意,不由得有些心虚,想抽回手,他却不放,执着地拉着我。
叹了一口气,我道:“去了雪原,去了苗疆,去了江南,最后来了这大漠。”
“外面的世界,让你如此向往吗?”他笑着询问,却掩不住落寞的神色。
我沉默了一阵,点头以应。
“也好,多出去走走,替我先看看我大燕的大好河山,待到将来有机会,我们再一同去游历。”他道。
“慕向南……”
“自然,若是没机会,那便盼着你一一说给我听了,可好,愉悦?”
这话中的意义我心知肚明。我们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中间一旦夹杂了情爱,我自然不能随意回应。
他见我久未答话,倏然松开手,侧身去望远处连绵的山峰:“当年你走了以后,我一直都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每天不理政事,去镇国将军府外等着你,这一等,就等了春夏秋冬,整整一年。”
我不语。
“那年年关,我还记得清楚,雍城的雪很大,我执意在你家门外候到子时。父王下了十七道命令让我回宫,我一直没回去。”
“你……”
他笑容涩然:“苏将军也是不好过的。你李婶说,他独自一人对着一碗浮元子发呆。后来他打算出府走走,才在门外看到快冻僵的我。然后我就同苏将军一起吃了那碗浮元子过年。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愉悦你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甚至……甚至你都没给我留一句口信。”
我眉头一拧,胸口堵得发闷:“对不起。”
“第二天,我就被父王抓去关禁闭了。”他笑,“从那以后,我也没时间再去守你。你知道,那段时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什么吗?”
我摆脑袋。
“我想,如果还能再见到你,我绝不会轻易放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