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越来越响,我的心跳亦如擂鼓。黄沙之地浸了雨水,再扬不起飞沙。我看着前方,只觉焦躁难耐,不停策马加快速度,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那座小茅屋。
小叔站在大漠里,摇摇欲坠。傅瑾的长刀反射出冷冽寒光,刀势快得不及眨眼。她一刀一刀割在小叔身上。小叔不反抗,血水混着雨水,淌了一地。傅瑾几乎是在低吼,说:“苏衍青,出招!你以为你这样站着,我便会原谅你?你以为我就不会杀你?!”
小叔嘴角溢出血,望着面前一身脏兮兮的女子,竟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却又不敢,只能停在半空。他喊:“三娘……”
我不懂这二字为何激怒了傅瑾,只见她横眉怒目,磅礴杀招骤然直取小叔颈项。我以为小叔多少会反抗,却不料他竟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仓皇之下,我取下重剑,从马背上一跃,一招雁不留痕飞了过去,角度刁钻,刚好格开傅瑾的刀尖。
她被我的巨大力道逼退两步,长刀险些脱手飞出去。她怒意丛生,冷冷地看向我,让我不禁有些胆寒。
小叔闷声叫了我一句,我回眸看了看,又转向傅瑾。
我道:“瑾姨。”
傅瑾不语,只用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我。
我阖了阖眼,将重剑插入我身前的地面三寸,扬声道:“瑾姨,我不知你与小叔之间有何恩怨,甚至到了要分出生死的地步,你们不说,阿悦也无从知道。但我只知,小叔养我教我十几载,是我生命中最为亲近的人。瑾姨,你虽和我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对你自有一份亲切感,你也是阿悦重视之人。无论你二人之中谁倒下,都会是阿悦这一辈子无法承受的痛。所以,你若决意要杀小叔,阿悦只能尽力与你一战。我自知武学根基不及你,我死后,小叔的命便是你的。如此,我也不必看见你们两人走至最后一步。”
“阿悦……”小叔脚下踉跄,我急忙搀住他。
雨声渐小,在这僵持的沉默里却如一把重锤,敲击在各人心间。傅瑾来回看了我与小叔甚久,忽然低低笑起来。那眼里流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她问我:“你要保他?”
我点头:“是,阿悦不死,决不能让小叔死!”
小叔眉一皱,眼神有些恍惚。这是我头一回见他情绪如此波动。而傅瑾亦双眼通红。
半晌后,她转向小叔,厉声道:“苏衍青,这恐怕是你这一世做人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话音刚落,她又对着我说,“今日你作的这个决定,我希望,你永不会有后悔之日。”
“阿悦不悔。”
“好,很好。”傅瑾道,“你面向沙漠西北,磕三个响头。”
我咬了咬唇,正犹豫着,小叔也突然道:“跪下,阿悦。”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我便只好依言而做。待我磕完了头,傅瑾转身往茅草屋行去,最后一言,满是憾恨与苍凉。
“苏衍青,从今往后,你我最好老死不相见。我不会再杀你,等到将来黄泉相遇,这仇,再不了不休。”
小叔按着胸膛,突然就呕了一口血出来。
我眼眶有些发热,用袖子去擦他嘴边的血迹,道:“小叔,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他默然。
我又拉了他好一会儿,他方才肯同我挪动步子。
小叔的伤势不轻,许多地方都深可见骨。回了日月楼,我替他包扎伤口,每每都看得我心如刀绞。他自己像没什么感觉,望着屋里的一处角落,经久未曾移开视线,像石化了一般。
我碎碎念着为何今日瑾姨要痛下杀手之类的话,他也权当听不见。我无计可施,拿出了慕容谦给我的锦盒,推至小叔面前。他回神看了一眼,问:“这是何物?”
我摸了摸鼻子道:“慕容谦说,你看过这东西,自然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
小叔稍作沉吟,疑惑地打开了盒子。那一刹,他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他常年征战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想而知,当他动了杀人的念头时,是如何恐怖。我感觉房里的温度在一瞬间下降不少,本能地挪着凳子往后退了数尺。
我哆嗦道:“小……小叔,你想干什么?”
他“啪”地一下把盒子盖上:“此物是慕容谦所给?”
我下意识地点头,等想反悔之际,小叔已经冲向了塔楼处。我打着伞追之不及,只能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道:“小叔,你冷静一点儿,毕竟那家伙又不是我,你打不打得死还是个问题!而且你不要忘了你身上还有几十处伤口正不停往外涌血,这样去干架明显是脑子被驴踢了啊!小叔!”
小叔一脚迈进塔楼。
我想跟上,冷不防他掰了门框上的一块木头下来,弹在我穴位处。我来不及防备,被他打了个正着,一时间动弹不得。
小叔特别无情地道:“你在此处候着!”
在下雨啊小叔!你让我把伞打正一点儿行不行?我脑袋本来就不好使,万一进水了谁负责?!
小叔不理我内心的咆哮,三步并作两步就消失在楼里,剩我一人哀哀戚戚地看着塔楼,以及冰冷的雨帘。
我果然不是小叔亲生的,一点儿都没有父女情!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愈发阴沉。已近傍晚,我左右瞧瞧,生怕楼上猝不及防地扔下来一个人。那一幕,想想都让我心碎,重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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