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轩眼角细微地抽了抽,准备背过身去,我手上加大力道按住他。他不动声色地挣扎了两三次,没翻过去,最后浅浅嘘出一口气,认命地躺平了。我脑海里的奸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眉梢眼角忍不住上扬,但碍于脸上戴着半边银面具,想必是看不太出来的。我压着声音里的笑意叹道:“哎呀,忘了你已经疯了嘛,你我还是趁早睡吧。明个儿我自会去弥留虚境替你取回念灵珠。”
说罢,我起身扯过棉被,搭在我与他身上,又仔仔细细替他掖好被角,趁此机会,还在他右侧脸颊上轻而柔地印了一吻。若是平时,白长轩肯定在我近他身前就已经退得不知去向,可眼下退不能退,他只能无奈地颤了一下。于是我又本着有豆腐就要尽量吃的初心,再在他另一侧脸上吻了一下。直到我看见白长轩的眼角浸出了水渍,还屈辱不堪地抿紧了唇,我才放弃了咬上他嘴唇的想法,抱着他挥手熄了屋内烛火。我窝在他身旁,柔声说:“睡了,老狐狸。”
许久,耳畔回应了一声:“你,给我抱松点。”
翌日。
天刚亮时我便醒转了。大概是这么久没见白长轩,一见就与他同床共枕的缘故,我的一颗心跳了整晚,梦里反反复复演绎着过往的许多事情,譬如我离开绝仙阁的那一日。
彼时我刀道初成,听闻临风涯有妖怪扰民,便顺道去寻那妖怪祭刀。妖怪除后,百姓将我当成了神祇,又是好酒又是好肉地招待。最后临行前,他们还想给我张罗特产。我看他们如此热情,不好拒绝,怕伤了他们的心,便提出用银子代替特产的想法。村民们满口答应,是以我便开了个价,普通价——
三千两白银。
村长一听这数目,顿时跌进孙女怀里晕厥过去。我看他们拿不出,也没说什么,就是走之前撂了句:“做人言而无信,肯定天打雷劈的嘛。”
罢了,这事儿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七八年后,有一个老头找上位于东海中心的绝仙阁,哭诉我的罪行。时值一门师兄都在听,当闻及全村老少为了我那三千两白银,全去当矿工,导致粮食生产滞后,饿死不少少年时,都向我投来了鄙夷的眼神。我不以为意,对这控诉坦然相对。
白长轩彼时在正座上坐得端正,手里执着圆润的琉璃耀华一直没说话,微敛的双眸看不出任何神情来。老头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劳模老八将老头带去好好招待,随后又沉默了下来。我的三位师兄个个如坐针毡,左看看右看看,见白长轩眯着狐狸眸好似睡着了,便由不怕死的老六起了个头,挨个悄声溜向了门外。最后走的是老四,我还记得他那双邪魅狂狷的眼,望着我笑得媚骨生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的神情里盛满了鼓励之意,就差没做个手势了。
我哭笑不得。
等到最后一人走远后,白长轩终于醒了过来。
他道:“阿月,此事你让为兄如何处置才好呢?”
我每回一听他自称为兄,心情就自动差三分。板着脸,我道:“在绝仙阁,除了你,还有谁能说得上话?”
白长轩抚着下颚想了想:“你此话,很有道理。不过为兄也要走个例行流程,问下你还有没有其他看法。”
“没有!”
“既是如此,为兄问你,钱财真对你如此重要?”
“是。”我略微有些赌气。
他拧了眉,又道:“比为兄还重要?”
我转回头来,直直看他,他那张脸,有蛊惑人心的魅力。我原本是想说,当然是你重要,可话到嘴边,自然而然就成了:“当然比你重要。”
白长轩闻言,一把捂住胸口,装模作样地捶了几拳:“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妹叛逆,伤透我的心……”
我瞬间像被魔音灌耳,双手颤抖着想去捂耳朵。
“你的话语就像冰锥刺入我心底,为兄真的很伤心。”表情做足,满是伤痛委屈,连带他头上两撮梳得整齐的头发也不知怎的垂了下来,十足像耷拉着的狐狸耳朵。
我摸下脑后发钗,顺手飞过去钉在他所坐的太师椅上:“用这个扎自己嘛,嘴角流点血,眼中带点泪,演得更起劲儿。”
白长轩伸出手:“啊,好阿月,你……”
我别过头,一声冷哼。这几句话,他从我十岁念到我六十几岁!每回一逆了他的意思,他就给我说这杀伤力极为巨大的谜之魔经,起初我完全无法抗拒,可时日渐长,我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堂堂仙道三派的首智、绝仙阁的掌门——白长轩——要说他最擅长也最恶趣味的事就是对着我演戏!
我已经看腻了!
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我打算看他要演到何时。白长轩见我这个观众反应不佳,半晌后,收敛了几分神色,正经道:“唔,此事若不惩处,会在仙道三派落下我绝仙阁的口实。”
我无所谓地站起身,抖了抖衣袍:“那便逐出师门嘛,我看其他门派一向都这么做的。”
“这……”白长轩迟疑了片刻。
我跟了这老狐狸这么多年,仗着他对我这个小师妹所谓的感情,吃定了他会在这件事上徇私。望着殿外湛蓝天色,我已经开始思考下一笔银子要去何处捞,结果下一刻,就听白长轩认真道:“逐出师门,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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