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痛到极致,产生了幻觉,我竟好像看见白长轩的暗金瞳里闪着莹光。一开口,黏稠的红色液体覆了他苍白的唇色,他叫我:“阿月。”
我吼道:“闭嘴!”
他咳了一声,血喷在生之刃上。我问:“白长轩,这么多年,你就是为了利用我吗?”
他默然。
声音颤抖着,我继续问:“因为我是人形凶兵,所以,你灭我族人一千余,就为了将我带回绝仙阁?”
他依旧沉默。
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天晓得,我多想听见他再说一句“好阿月,我怎舍得如此待你”。
可……什么都没有。
我只手捂住脸,水泽透过五指滴滴滑落。他的身后,沐沧尹再击出一掌,白长轩受这掌势,止不住往前两步。一声刺耳的嗡鸣,我手里的刀从他胸前刺过,又自后背穿出,他的手,也堪堪到了刀柄的位置。
冰凉的温度有些心惊地覆上我握刀的手。
沐沧尹再想攻来,滚滚奋不顾身地冲上前缠住了他。我和白长轩落在地面,他看着我,眉头一动,字字清晰地问:“阿月,这一刀够不够?或是,再一刀?”
我心口猛地一阵钝痛,喉头的腥味愈是浓重。抽回生之刃,我气空力竭地踉跄两步,摇晃着往后坠下。蓦地,一个怀抱接住了我。眼前金光炸开,莲华生头上的舍利尽数飞散,三千红发倾泻而下,映着已变为阴鸷的眉眼。他额上的魔纹隐隐浮现出来,佛相刹那毁于一旦,取而代之的是自炼狱归来的魔。
大悲大喜,极爱极怒。
我双眼一合,晕厥前听见最后的话,是莲华生低沉的怒音:“你,该死!”
长相守,长相守,与君梦过百年久,再赴黄泉携手走。
不知是谁在唱这样的曲子,清远悠扬,一直在我模糊的意识里回荡。一遍遍,一句句,经久不息。好长的时间,我才想起来,这似乎是骨族的民谣,在那段斑驳的记忆里,我的族人曾在一起哼唱过。
胸口一抽,我伸手去抹眼角,又咳了几声,被血呛住喉咙,赫然惊醒了过来。还未坐得起身,肩上推过一阵力道,让我躺回了床上。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亮遍洒屋内。
我适应了片刻,才看清面前坐着一个红发之人,面容虽是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
四顾一番,我问:“这是哪儿?”
莲华生捣鼓着手里的药盅,轻轻答:“西厢。”
西厢?绝仙阁?
我挣扎着要坐起,莲华生又把我推回去,道:“别动,你先前伤了心脉,加之肩上有伤,现在还不能动。”
经他一提,我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刚要启齿,他抢先道:“那个人,是你九哥?”
从前是九哥,现在,我已不知道该是什么称谓了。沉了眸色,我道:“他怎样了?”
“你是问我有没有杀了他?”
我不语。
“本来是要杀了的,可白阁主不让。只准我打断他两根肋骨,丢进冰牢去思过了。”
“别提白长轩!”我捂着头一吼。
莲华生默了默。我抬起头,道:“你曾说,若我累了,就与我江河湖海,余生逍遥,这话还作数吗?”
怔了会儿,他点头。
“那么,你现在带我走。”
半晌。
莲华生忽然扣住我的指尖。那份温热,是这般的不同。敛低眼眸,他道:“排骨,我也想带你离开。可是,你会后悔。”
“我不后悔!”我答得斩钉截铁。
他站起身,背对着我良久,昂首道:“那天在骨族,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沉默不语。
“排骨,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收在袖口里的指尖一颤,抿着唇没有说话。须臾,他又道:“如我这般,有话能说出来,我不知晓,这样的爱算不算得上深。我也没有爱过别人,排骨,你说呢?”回眸,他定定地看我。
我不知怎样作答,只得沉默。
莲华生低笑起来,道:“可倘若有个人,心里明明把一人珍惜得如同自己的性命——或许,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这样的人,是不是苦极?”
“你……想说什么?”我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莲华生靠近一步,食指点在我额头,道:“你知晓当年大祭司在你身上结下的人形凶兵封印是什么?”
我摇头。
“若你受心上人的心血点朱,人形凶兵即刻成形。”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不由得又想起生之刃穿过白长轩的掌心,刺透他的身体。光是回忆这一幕,已经足以让我痛得浑身痉挛。我道:“别说了。”
他不依,仍是道:“依白阁主的谋略,知晓你是人形凶兵,当真就猜不到右神将的布局吗?他为何还要同你前去骨族遗址,你知晓吗?”
“别说了!”我怒极,一把掀开锦被下了地,身形摇晃着,嘴里又是一口血漫上来。我抬手一捂,血便淌进了掌心,红得刺目。
“我其实该带你离开的。”说罢,他将我打横抱起,房门一开,大踏步走了出去。正值夜晚,绝仙阁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月色不明,连星光也被尽数遮挡。
我问:“你带我去哪儿?”
他意简言赅地回了一句话:“见一个人。”
我想拒绝,可身体由不得我做主。只要我微微一动,全身上下便痛得蚀骨钻心。特别是肩上的箭伤,不稍片刻,缠着的白纱布已经被血色染透。莲华生见状,皱眉低吟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