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拉住我,犹豫半刻,道:“大师兄……他暂时不想见你。”
“为什么?”
“别问了,小师妹。眼下大师兄为抗欲界,无暇分身,你若真是为了他好,先将自己身体养好,莫要再令他分神就是。”
说完,老二将失神的我扶回床上坐下,又叮嘱了两句:“时逢乱世,你莫要外出。空青会按时来给你送药,你先歇着。我尚有要事,先离开了。”
我默然无言。
老二走后,我在昏暗的房中枯坐了一宿,翠色的玉手静静躺在掌心里,凉得透了心。分明昨日还在一起的故人,一转眼,便天涯两相隔。
翌日,空青果真在午后给我送了药来。我以为这药会如同过往那般苦不堪言,喝在嘴里,却只是一股淡淡的药味,并无其他。
我放下药盅,看着空青稚嫩的眉眼,问:“这药,是你熬的?”
他点头道:“是。”
我心里一抽。若是换成从前,我受伤,白长轩这老狐狸必然是亲自给我熬药,还得多加两根黄连。这一回,想是战事激烈,已顾不上我。白里月真是没什么用,在这关键时刻,还帮不上他。探着手指拭了药渍,我尽量做得不动声色,问:“近日白长轩很忙吗?”
空青抖了抖,埋着头不肯答话。
我重重重复了一遍,他才应声:“是。”
“平常都在严华殿?”
“无。是在逍遥居。”
“哦。那是他将我安顿在西厢的?”
“是。”
“怕我扰了他的心绪吗?”我望着头上顶棚,自说自话。
空青却答:“弟子……不知。”
摆摆手,让这愣头小子离开。
又在屋里一夜无眠。我合上眼,总看见几个老顽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本该是欣慰的画面,此番看来,却尤其揪心。是以我睡也不敢睡,整夜整夜都醒着,看着月落日升。实在倦极,我便打个小盹儿,片刻,又会被这梦惊醒。
如此反复,到第八日上头,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喝完空青送来的药,我寻思着出门。空青道:“月掌去哪里?”
我挑挑眉道:“怎么?”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师尊有吩咐,请月掌多在西厢休息。”
“唔。”我低吟了一声,“我去看莲华生。”
“可是月掌……”
“他若怪罪下来,就由我领罚。”说罢,人走出房门,剩了空青一人在后面喊着。我没应他,自顾自地往留风洞去。
过了这么些天,我还是不大相信莲华生会重伤濒危。我在想,兴许哪天辰时睁眼,这和尚会出现在眼前,咧着嘴喊我:“排骨。”
可这一等,七八日,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精神恍惚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留风洞。此地早年是创派祖师悟道的所在,平常也少有人来。洞口掩在一方瀑布后,着实隐秘。我捏着诀穿过水帘,将将落脚,骤起的狂风就撩得我有些站不稳。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方才结了层屏障往内中行。
三光尽掩的洞中漆黑不见五指。我适应了片刻,眼前的视线方清晰起来。我顺着蜿蜒的小径走了约莫半炷香,便到了风眼处。一身青色僧袍的人被风抬在半空中,厚厚的冰覆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毫无生气。面前,白色的巨獒还在守着,嘴里一刻不停地发出呜咽。
我鼻头一酸,低声喊道:“莲华生……”
这厮没回应,仍是躺在风中,看起来还有几分悠闲自得。
我往前走,又道:“伪和尚,我来了,你不打算看我一眼吗?”
尾音层层荡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滚滚一双黑不溜秋的圆眼中闪着莹光,有气无力地朝我走来,在我腿上蹭了蹭,又低鸣几声。若是这伪和尚醒着,定能为我翻译一下它的狗语。我拍了拍滚滚的头,发现它瘦了不少。蹲下身与它对视着,我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滚滚摇着脑袋,又转过去看风里的主人。
我见着在它方才卧过的地方,有几个已经快要烂掉的果子,还有一堆果核,顿时心酸难耐,道:“你就靠着这些度日吗?”
滚滚:“呜呜。”
眼中的泪泽像要控制不住,我忙起身扭过头,不敢再看。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制住心绪,对狗儿道:“我带你去西海滨?”
它还是低鸣,脚下慢慢退回了风眼旁,做着不肯离开的模样。我无奈,只能在边上陪着它半日,复又看了会儿莲华生,到日暮时分才离开了留风洞。
这日过后,我每天都去西海滨弄些麒麟肉给滚滚送至留风洞。也不知是不是人经历得多了,话就会随之多起来,我总是对着莲华生说一大堆,当他能听得见。
到了日午时分,我又会回西厢去待着。
有些门徒偶尔会说起,之前白长轩在天浴峡排下了一计,致使烨世离带领的欲界大军吃了败仗,损失惨重。
这两天,又由几名师哥带着仙道之人去剿灭在峡口周旋着半数的魑魅。我心上担忧,却又不敢妄自行动,生怕坏了白长轩的布局,只能时常望着后山的逍遥居,想他什么时候平定了天下,再来看看我。
白长轩,我很想你。
你,知晓吗……
时日一晃,又一年初春。我在留风洞里一边喂着滚滚吃麒麟肉,一边说着:“听说峡口一役快要结束了,五哥他们大概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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