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转去查看卷宗,许久,找出一些规律,抬眼望向他:“先帝辞世前两年起,太后每个月都去护国寺上香,偶尔,宁王随行。
“先帝辞世之后,太后不再去护国寺上香,可是,宁王修道炼丹都要疯魔了,还是守着规矩,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年痴迷的星象,也是宁王曾痴迷过的。”
孟观潮已经吃完饭,正在品茶,听她说了这一番话,望向她的目光,含着欣赏。
不等他说话,她已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孟观潮一本正经地道:“没。你所说的这些,也是一个查寻的方向。”
“少给我脸上贴金,”徐幼微无奈地笑,“这事情,你到底是如何应对的?”
“我能怎么应对。”孟观潮笑道,“突然而至的一个迷案,参与其中的,都不能拎到面前讯问,只好另辟蹊径,找个人帮我。”
“谁啊?”徐幼微好奇,走到他身侧。
“事关皇室中人,我就算查清原委,也没必要在明面上出手整治。何苦落那个骂名。”
“那么……”徐幼微脑筋转得飞快,片刻后,双眼一亮,“借刀杀人?靖王快回来了么?”
“聪明。靖王嚷着要喝老五、之澄的喜酒,皇上已经准奏。”孟观潮笑道,“惹得起祸,就得补偿我。不然,让他回来做什么?有朗坤、罗世元在西北拘着他,能把他活活闷死。”
“你啊,最坏了。”徐幼微笑着,俯身揽住他,“这样说来,家里剩下的两个祸害,也要借靖王之手除掉?”
“对。”孟观潮侧转脸,蹭了蹭她的面颊,“靖王其实很有意思,毒得很,但不下作。我年少时,与他有点儿交情。没法子,先帝跟他八字不合似的。在我看,那皇位,给他才是明智之举。但那样的话,太后和皇上就活不成了。”
这种话,只有他能说,而他也只能与妻子说。
徐幼微回想着靖王的样子。
靖王比孟观潮大两岁,是高大俊朗的男子,在京城的时候,哪家有宴请,都会赴宴。
不同于孟观潮的洁身自好,他一向妻妾成群,只要有美人愿意跟随,他就收揽到身边。很是放纵,却始终没有子嗣。心思倒也不难猜:自己始终祸福难料,添了孩子,兴许就要被自己连累。
前世,孟观潮始终留着他,由着他往返封地、帝京之间。
孟观潮病故之后,他亦跟随皇帝扶棺而行,痛哭不已。而他,又明明是最恨太傅的人。
最终出手收拾他的,是原冲——算是这样吧,靖王并没让原冲出手,说我了解孟老四,他不在了,我反倒活不成了。你走吧,看在老四的情面上,我不会让你落下弑杀帝王手足的罪名,留下鹤顶红,过一两日,派人来收尸。
是那么说的,也真那么做了。
男人之间的情义,那份儿复杂,她是真看不透。
.
十一月初,有五名言官一起用原冲、李之澄的事做文章,弹劾原冲、孟观潮失德、违背礼法。
原冲、孟观潮一反常态,很耐心地解释,并请两位太医出面作证,又列出可以作证的三位在金陵的官员,如有必要,可以让他们来帝京。
按理说,五名言官没词儿了,就应该收手了,却有二人在金殿上怒斥太傅、五军大都督颠倒黑白,收买太医、官员,睁着眼睛说瞎话。
其实也没说错,因为两个人是大老爷的人。大老爷还不了解孟观潮?为了弟兄、娇妻,就没有他办不出的事儿。
孟观潮、原冲就陪着两个人说车轱辘话。
两个人索性向皇帝磕头,请皇帝彻查。
皇帝气鼓鼓的,说有人证,查什么查?给朕滚。说完起身离座,扬声说退朝。
两个人也怒了,居然追到了南书房,指责皇帝为虎作伥。
皇帝气得小脸儿煞白,当即唤侍卫:“把这两个人绑到刑部,问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严办!”
大老爷听说之后,心慌不已:两个人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与他安排的章程完全不符。
更让他心慌的还在后头:两个人到了刑部大堂,只挨了十板子,就气焰全无,招认是受了他的唆使。
于是,满朝文武都明白了一件事:孟府老大与老四不合。
皇帝却是没了脾气,慌手忙脚地把刑部尚书唤到跟前,让刑部将两人的案子搁置:当真处置太傅的长兄,让太傅的脸面往哪儿搁?
刑部尚书巴不得如此,恨不得给小皇帝多磕几个头。
孟观潮则去慈宁宫见太后,直言道:“能不能为原冲、李之澄传道赐婚的懿旨?”
太后面露震惊之色,“我为他们赐婚?”
孟观潮微笑着凝视她,“为难?那就算了。臣去求皇上成全。”
“不,你等等。”太后啜了一口茶,“我答应,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出宫游玩一两日?就是,不带侍卫,乔装改扮,自由自在地出门。”
“……”孟观潮多看了她两眼,躬身行礼,“臣告退。”
“你别走啊。”太后急得站起身来。
孟观潮权当没听到,阔步离开。他本意是打草惊蛇,可太后这奇怪的反应,到底有没有被惊到?
当日,皇帝传旨,为原冲、李之澄赐婚,亲笔书写圣旨的时候还说:“四叔,我给李小姐封个郡主吧?嗯,还有林漪妹妹。”
孟观潮笑了,“不用。倒是可以早些册封李小姐诰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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