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往日寂寥的宫室, 今日陡然多了许多人, 一群太医在外殿候着, 宫女太监们也都垂首立在一旁, 众人面上一片肃敛。
皇帝方才从宫宴上撤身, 已经到了这里, 这会儿, 正在内室看望太后。
这大约,是母子俩最后一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妇人动了动唇, 发出了模糊的声音,“阿曌……”
听见她口中所唤的姓名,皇帝的脸色陡然转暗, 凉声开口道, “母后,是朕在您身边。”
李太后慢慢睁眼, 视线之中, 渐渐出现了皇帝的轮廓。
对了, 她认了出来, 这是她的次子, 已经当了皇帝的那个, 并不是她的长子阿曌。
“阿曌呢?”
她虚弱开口,叹道,“为娘已经这个样子, 你还是不肯叫为娘见一见他吗?”
却只听见皇帝的冷声回应, “长兄那个样子,母后见了只会徒曾悲伤罢了,何必呢?这样重要的时刻,还是叫朕陪着您吧。”
李太后一怔,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道,“你怎能这般心狠!你,你已经夺了他的皇位,现如今就连这最后一面,也不能叫我们母子相见吗?”
皇帝恼羞成怒,“什么叫朕夺了他的?长兄被天妒,这帐也能落到朕身上?”
“你长兄为何会是如今的样子,你比谁都清楚!”
李太后拼劲力气发出一声怒吼,打断了皇帝的自圆其说,“只恨我当初为何没在襁褓中将你溺死,由得你如此残害手足,天怒人怨!”
皇帝怒极反笑,“朕登基以来,天下太平五谷丰登,如何就天怒人怨了?母后纵使偏心长兄,也不该如此胡言乱语吧?”
李太后也冷笑道,“你的后宫无人能生下皇子,这难道就不是上天的诅咒?你坏事做尽,这是老天爷以及你的父皇对你的惩罚……”
“够了!”
皇帝忍不住一声怒吼,声音隐约传到外殿,叫众人俱都心间一惊,却奈何无人敢上前询问。
罢了,总归是亲生的母子,如今当娘的已经是生命的最后时刻,难道……
难道还怕皇帝会对太后做什么不成?
众人俱都如此自我安慰一番,继续垂首当死人。
而此时的内殿中,李太后说完方才那一番话,已经再没了什么力气,重又跌到了被褥中,苟延残喘,犹如一条濒死的鱼。
皇帝却顾不得安慰一下,只着急道,“朕也是父皇嫡子,就因为长兄在先,事事轮不到朕上前,你们可曾想过,这对朕是否公平?既然你们不给朕机会,那朕就自己争取,有何错处?朕登基这些年来四海升平,足以证明朕是最合适的帝王之选,长兄过于妇人之人,岂能胜任江山?”
“长幼有序,贵贱有等……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家法。你长兄在前,自然……自然该是他为先,这有何……公不公平之说?”
李太后的声音已经是虚弱至极,她顿了许久,才又道,“哀家走后,你要好生对待你长兄,否则,否则哀家与先帝,不,不会放过你!”
皇帝凝眉,还想说句什么,哪知未开口,却见母后已经阖上了眼,没了声息。
他一怔,快步走到床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终于被悲怆淹没。
~~
萧元翊赶到宫门外时,只见皇宫内外已经一片孝色。
今夜上元夜,城中都在庆典,加之太后身子一向不好,因此宫中并无什么准备,萧元翊才得的消息,也是探子见到太医涌去慈宁宫后赶紧来禀报的。
太后乃是他的伯母,皇家不像市井,没什么多余的亲情,然这却是他最为敬重的人的母亲。
下车之前,他叹了口气,对青桐道,“去雾园报个信吧,叫人已去,无论如何,请兄长节哀才是。”
青桐应是,悄悄撤身,消失在了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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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夜出了端王府赏灯,姜穂儿就再没回去过。
只因那时萧元翊要赶着去宫中查看情况,而她一人回不了端王府,索性就直接把她送去了谷三娘那里。
而接下来,宫中果然就传出了太后薨逝的消息,举国致哀,皇家更是在操办国丧,萧元翊身为皇室子弟,这些天也一直在宫中给太后守孝,没空来接她,因此她就一直在娘这里待了下来。
国丧期间,禁行一切酒宴,吴管事的酒楼只能暂时歇业,作为点心师傅的谷三娘也跟着歇了,正好同闺女留在家中说说话。
姜穂儿这几日不在王府,不用穿王府下人的衣裳,阿娘就给她缝了身棉衣,一边缝,一边听她说起宫里的形式。
“娘您不知道,其实太后也是可怜人,听闻当年皇长子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儿,可是莫名其妙的就遭了毒手,变成了残废和傻子,从那以后,太后就跟着病了,一病好多年,直到现在薨逝……”
屋子里暖烘烘,院门也关得紧,小丫头胆子大,不怕被人听见。
谷三娘也忍不住叹息,“确实可怜,这为人父母,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若是儿女遭灾,定要比自己受罪还要煎熬……”
姜穂儿跟着点头,忽然听见阿娘话锋一转,又问她,“穂儿,先前你都同世子一道回来,阿娘也不好问你,你同世子……到底怎么样了?”
姜穂儿吓了一跳,“娘……您说什么啊?我同世子能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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