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想:当官的都怕洋人,也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告也无用。他想起早两天结识的朋友刘矮子,据说是水火会的。
水火会有好几百人,专打抱不平,为民除害,明天何不去告诉刘矮子呢!
第二天,冯瘸子对刘矮子揭露了育婴堂的秘密。刘矮子气得哇哇大叫:"这些狗日的洋鬼子,老子要踏平教堂,把他们全部杀光宰绝!走,咱们先去见徐大哥。
徐大哥就是水火会的首领徐汉龙。徐汉龙祖籍天津,三代都是海河边的铁匠,人长得膀大腰粗,又从小跟父亲学了一身好武艺。父亲死后,他接替父亲成了水火会的头领。水火会是以海河边的贫苦手艺人、脚夫为主要成员的民间帮会,以互帮互助、济危扶困为宗旨。穷人最需要的就是帮助,加之徐汉龙豪爽仗义,故水火会在天津深得人心,除脚夫、匠人外,不少人力车夫、小摊贩以及流落津门的年轻汉子也都加入水火会。今年来社会上哄传法国教堂拐骗小孩、挖眼剖心,徐汉龙和水火会的人听了大为愤怒,扬言官府若不管,水火会则要替百姓报仇了。
近几天,不断有妇女哭哭啼啼来找徐大哥,说她们的孩子丢了,八成是被教堂拐骗去了,向徐大哥磕头作揖,求他设法找找孩子。昨天几个百姓扭送一个名叫武兰珍的人来水火会,徐汉龙刚要亲自审讯,刘矮子带着冯瘸子进来了。
听完冯瘸子的控诉,徐汉龙这个血性汉子再也按捺不住了,高声叫道:"平日苦于没有罪证,昨夜的事就是最好的罪证。待我审了武兰珍,一同去见张知府。
武兰珍被押上来了。此人约摸四十上下,又高又瘦,极像一根豆角。
"武兰珍,老子问你,你要从实招供!"徐汉龙粗大的巴掌往桌上猛力一击,对着武兰珍大吼。武兰珍吓得直打哆嗦。
"武兰珍,你是哪里人?
"我是天津人,家住杨柳青。"武兰珍脸色煞白。
"你在城里住了多少年,一向做的什么事?
"我是今年开春才进城的。遭旱,地里没有收的,只得到城里来混口饭吃。没有别的事可做,熬点红薯糖卖。
"武兰珍!"徐汉龙又起高腔,"你为什么要在红薯糖里放迷魂药,坑害小孩?
武兰珍两条腿打起颤来,脸色白里泛青,本来就长得难看的五官,愈加显得丑陋。他呆在那里,好一阵子没有开口。
突然,双膝一跪,嚎啕大哭:"大龙头,我没有放迷魂药。我从实招供,我那制糖的红薯里有的发烂发霉了,小孩吃了,头晕拉肚子是有的,不过我没放迷魂药。我哪来的迷魂药呀!
徐汉龙愤怒地望着他,骂道:"你这个该油炸火烧的汉奸鬼,都说你被洋人买通,放迷魂药在糖里,坑害小孩子。你还要为洋人掩盖罪行吗?老子警告你,你若老老实实交代,我免你一死;你若再这样赖下去,老子立刻乱棒打死你去喂狗!
门外,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乱七八糟地高喊:"打死这个狗东西!""没人心的汉奸鬼!""该千刀万剐!
武兰珍吓得瘫倒在地,胡乱地朝徐汉龙、又朝门外的人群磕头,叫道:"大龙头,三老四少,爷们哥们姑奶奶们,请饶命,饶命,我家里还有瞎了眼的八十岁老娘,有老婆孩子一大堆,饶了我这条小命吧!"磕了一阵子头后,又边哭边叫,"我招,我从实招供,是天主堂的人要我放迷药到糖里,小孩子吃了,就会自动投到育婴堂。
门外的人一齐起哄,嚷道:"洋鬼子可恨,咱们宰了他!
徐汉龙又问:"武兰珍,天主堂哪个给你的药?
武兰珍摸着头,想了半天,说:"王三。
"王三在哪里给你的?
"在教堂左边铁门前给我的。
门外又有人喊:"把王三那狗日的抓起来剥皮抽筋!
"武兰珍,你和我一起去见知府张老爷,对张老爷再讲一遍。
"大龙头,我不去。"武兰珍心虚起来。
"你为何不去?"徐汉龙鼓起眼睛望着他。
"我怕见官老爷。
"你这个没用的癞皮狗!"徐汉龙踢了武兰珍一脚,喝道:"起来,跟老子走。有老子在,你怕个屌!
"徐大哥,不要去见姓张的,他跟洋鬼子穿一条裤子。"刘矮子过来,一把抓住徐汉龙,说,"知府衙门的门房就是教民。
上次一教民与百姓争吵,门房对姓张的说百姓无礼,姓张的就马上将百姓枷号示众,教民没一点事。这样的知府找他做甚!
徐汉龙说:"不管怎样,他总是这里的父母官,先跟他说,他不理,咱们再行动也不迟,免得日后让他钻空子。
"徐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见张知府。"门外看热闹的人中走出一个驼背青年人。他姓罗,大家叫他罗驼子。罗驼子走到徐汉龙面前,说:"我昨天下午路过义冢,见一群狗围在那里。我抄起一根棍子把狗赶开,看到那里躺着三个小孩尸身,胸膛全是开的,心肝肚肺都没有了。哪里去了,肯定是洋鬼子挖去了!我和你一起去见张知府作证。
"好!你这是亲眼所见,铁证如山。
在门外数百人的跟随下,徐汉龙、刘矮子、冯瘸子、罗驼子,再加上武兰珍,一齐来到天津知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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