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香涛本是个有名的古物鉴赏家, 暗思这样的坛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走近一看, 他更被吸引住了, 原来坛子四周都是如蟒蚂形的篆箱文。张香涛谛视良久, 也认不出几个字来,心里很惊异。间店主, 回答说是某巨宦故物,店里借来陈列, 不出卖。张看涛很惋惜。回寓所后跟同进京的幕僚谈起这件事, 幕僚说有可能是三代时的陶制器物。第二天, 香帅和幕僚再去这个古董店。幕僚也是一个精于古董的人, 二人仔细鉴赏一番, 一致认为非三代古物莫属。香帅抚摸再三, 不忍离去。幕僚知他想买, 于是逼着老板找来物主, 硬以三千两银子买下了。
“ 香帅极喜, 命人抬回寓所, 自已反复欣赏, 费尽心思辨认坛子上的文字, 同时又请高匠拓印数百张分赠僚友, 大家都说这个坛子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了。香帅吩咐给坛子装满水, 又放养几尾金鱼, 天天在坛子边徘徊, 自我陶醉。一天夜里, 雷雨大作, 第二天早上香帅来看坛子时, 不禁惊呆了, 原来四周的篆摘蟒鲜文已全部化为乌有, 出现在眼前的则是一只极普通的瓦坛子。”
众人都不解, 问:“ 这是何故?”
“ 张香涛仔细一看, 先前的那些古文字原来都是用蜡写在纸上, 再加上色彩掩饰,把它糊在一只今人烧制的瓦坛上的。张香涛白丢了三千两银子, 还招来一个传之后世的笑柄。”
徐致靖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
快到大门口时, 徐致靖突然想起一件事, 忙将谭嗣同拉住, 说:“ 老夫年来昏既,办事常常记前不记后。刚才我突然想到这荐举人才的事。倒有一个重要人物要荐举。”
“ 老大人说的是哪一个?” 谭嗣同停住脚步间, 梁启超、杨度也都站定望着徐致靖。
“ 来。” 徐致靖指着西边葡萄架后的一间房子说, “ 诸位请到这里再宽坐一会。”
三人跟着徐致靖进了屋。这里才是徐致靖通常会见客人的地方。房间宽敞明亮, 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杨度随便望了一眼, 见有翁同和、潘祖荫等人题款的字, 还有一幅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兰草图, 寥寥几笔, 便把兰花高洁脱俗的神韵勾了出来。这幅图, 似乎专为今日的收藏者而画。
“ 前几天, 徐菊人从天津来京师办事, 在寒舍坐了一上午, 大谈袁慰庭在小站练兵是如何的有成效, 办事是如何的有魄力, 而且说袁慰庭多年在海外, 见多识广, 器局阂通,他对维新变法深表赞同, 并要拜在我的门下。徐菊人说, 若不嫌弃的话, 收下这份拜师礼。说着取出一幅卷轴来。老夫打开一看,原来是冬心先生的兰草图。细细地审看纸质、墨色和印章后, 我可以断定这不是膺品,颇为惊喜, ·问这幅画是哪里来的。菊人说这是袁慰庭在朝鲜汉城购来的。我很奇怪, 冬心先生的画怎么会流失汉城去了呢菊人讲述了它的来历。袁慰庭在汉城的时候, 偶尔在唐人街一个古董铺里遇见一个中国人, 此人抱着一捆字画与老板在讨价还价。慰庭凑过去一看, 见都是当年扬州八怪的字画, 心中欢喜。他出身世家, 识货, 知这个字画不是假的, 若在国内卖, 至少值五千两。估计此人之所以来汉城卖, 定然是不敢在国内出手。在那人与老板相持不下的时候, 慰庭说你跟我来吧, 我都买下。那人于是跟着慰庭走, 走到一座刀枪森严的楼房前, 慰庭说进去吧那人脸上突然不自在起来, 连忙说不卖了不卖了。慰庭说不要怕, 我不会抢你的。
那人硬着头皮进去了。坐下后, 慰庭和气地说, 我知道你这些字画是偷来的, 在国内不敢卖, 便想到汉城来求个大价钱, 你以为海外都很富裕, 其实错了, 汉城人都穷得很, 你这些字画五百两银子都卖不出。你不如卖给我, 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如何!原来那人正是一个偷儿, 也正是想到汉城来求大价钱的,但是来汉城一个月了, 一直没有合适的卖主, 眼看盘缠快用完了, 很是着急, 先以为这次会被讹诈, 想不到此人这样大方, 愿以一千两银子买下, 虽然比起自己的要价来差了一大截, 但事到如今己经是难遇到的良机了, 那人竟大为感动起来, 接过一千两银子,磕了三个响头出去了。”
徐致靖说到这里, 谭、梁、杨都快乐地笑了起来。梁启超说:“ 袁慰庭既捡了大便宜, 又赚了个感激, 这个人真精明。”
杨度忍不住指着墙壁说“ 袁慰庭送的就是这幅吧?”
“ 正是!”徐致靖点点头说“ 我与袁素无交往, 本不想受他这份礼, 也不想收他这个门生。转念一想, 袁有兵权又赞成变法, 这对维新事业很有帮助。你们都是文人, 不握刀把子, 但自古以来在中国要办成大事, 光凭嘴巴子而没有刀把子是不行的。想到这里, 我于是收下了这幅画, 也收下了这个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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