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初对着他,语气带了几分娇气的委屈:“要你管,反正你不肯收留我。”
萧容荒看着身旁这风姿宛转清流的女子,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了他委屈耐心如斯,连逼着他喝药的笑容,都是璀璨得耀眼。
她夜夜温柔哀凉缱倦入骨,他怎会不承情,只是不知这份情,他能回报她多少?
“容荒?”七初忽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累了还是身子不合适?”
萧容荒握住她抬起的手,笑笑:“这几日身子好多了,别担心。”
这几日来只要他稍感不适,七初便是一夜未眠地守着他,日日守着他按时吃药歇息,呕血的寒症这几日没有再发作,素常时时泛涌起的晕眩感也稍有退减,她如此珍惜,他又怎敢轻怠。
凄寒长夜苦冷,如今竟有了如此温柔切切。
彷佛是他晦涩阴暗的生命中一束清亮耀眼的光,让这副早已疲倦入骨的残躯,存了一息微茫的生之渴盼。
“七初。”萧容荒低低地道。
“嗯?”倚在他肩上的女子已经有些昏然欲睡。
“这场仗打完了,还得□□江山清平盛世,我奏请皇上设置北庭都护府,”他悠缓的声音带着安宁:“到那时候,我就陪你倚马仗剑游江湖罢。”
“七初?”萧容荒见她一直垂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以为她睡着了,便摸了摸她的脸颊,顿时慌了:“唉,丫头——”
七初抬起脸来,明亮的眼眸中串串滑落的是闪耀如繁星的泪水,扬眉间却是灿如艳阳的笑靥。
“你找我何事?”辽阔苍茫的草原上,早春的积雪被踏得极薄,露出地上暗黄的草芽,七初站定,对着跟前的男人开口。
男人一身黑色甲胄,负手站在峡谷边的一块空地上。
七初看着他,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玩笑:“贺将军,统领禁卫营感觉不错吧?”
贺度回头,牵动嘴角不冷不热地回应:“那还是承蒙侯爷看得起。”
七初笑得更加分明:“怎么,现在不说他谋权违逆了吗?”
贺度语气嘲讽,倒也坦然:“用人不疑,我只能说萧侯胆子够大。”
七初知道贺度率领的天齐精兵,脚程不会比她慢,应该是跟她一前一后来到了北庭。
她一直躲躲藏藏地在普通军帐中,也未想到萧容荒如此快地与他兵戈消融,还给他做了禁卫二营统领。
七初将风吹散的长发扎起,开口问:“贺度,现在你欲如何?”
贺度回头:“皇上已接到萧侯递上的折子,天齐一队已将霍思忠护送回京,皇上的意思是,霍思忠年事已高不宜再领兵——”
他看着七初澄撤得透亮的双眸,一字一字玩味地:“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听从萧侯调配。”
七初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现在他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统领这只大军?”
贺度看着她紧张的神情,莫测地笑了笑:“七初,一切未有定数,萧容荒这人,深不可测,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七初听得他这故作玄机的话语,不禁有些微恼:“即使全天下都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比谁都更想要守护这江山安定。”
贺度竟然挑眉一笑,有些悲悯的神情:“七初,希望你他日若知道他真正面目,后悔还来得及。”
七初气得踩碎了脚下的薄雪,咬着牙狠狠地道:“不劳你关心。”
“皇上还说——”贺度缓缓地道:“三殿下很想娘亲,让颜妃早日回京。”
七初一愣,嫣然出采的双眸,顿缓缓地黯淡下去。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七初在医帐内帮忙着收拾了药材,下午无事便骑着马在峡谷的周围兜了一圈。
风声呼啸中,她只能将心底锥心的想念深深埋藏,这是她选择的路,即使无路可退,也要走下去。
纵马奔驰了一个下午,营地内的炊烟升起时,七初沿着小径缓缓地骑马回去。
在转出峡谷时,七初忽然见到一个黑衣影子,从峡谷的另一端闪过,七初眯着眼看了一下,是冷霜。
峡谷后边是一片悬崖峭壁的绝径,他跑去那儿做什么?
七初甩了甩头不再想,扬鞭策马朝着营地奔了回去。
回到主帐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七初掀开帘子,意外的看到萧容荒竟然坐在帐内。
“容荒,”七初自然地露出笑容,走了过去:“今晚这么早空闲?”
萧容荒推开了桌面上的宗卷,站了起来:“回来了。”
七初走过去看了看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怎么脸色不太好?”
萧容荒握住了她的手:“没事儿,可能有点累。”他拉着她的手朝一边的案几走去:“饿了吧?”
七初看着他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头,动了动唇角,却还是忍住了,只微笑着:“嗯。”
流沙领着一个利落的士兵进来迅速地布好了菜,军营中没有太大讲究,主帅跟寻常士兵都吃一样的饭菜,萧容荒对吃的倒不挑剔,是因为他肯本吃不太下东西,七初这些日子都在帐边的空地上升了一口锅给他熬些清淡的粥。
他吃得极少,略略动了几下筷子便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手中的茶,七初皱着眉头看他,他只歉意地笑笑:“我没胃口,你吃吧。”
七初心绪万端地沉默,扒了几口饭,推开了碗说饱了。
萧容荒握住她的手不允许她离开,举箸将碟子里的菜夹到了她的碗中,温和的道:“乖,吃完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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