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将关羽的反应回复陆逊,“关羽欣喜,无复有忧江东之意。”
陆逊随即密遣细作前往南郡探取消息,关羽果然愈发轻敌,认为江东不足为患,开始把防守的军队逐渐调往樊城作战。
这个好消息并未让陆逊得意忘形,他心知仅凭目前的条件,想要尽快夺回荆州还是有些困难。关羽虽然调走大批守军,但留了个后手。
关羽沿江每隔二三十里设立烽火台,每台配备十数名军士,一旦荆州有变,昼举烟为号,夜则明火示警,关羽接到消息可立刻回兵。
此外,江陵城高大坚固,就算关羽只留少量守军,吴军也很难快速攻破,而若无法速克,三日内关羽便会率军回防,那时吴军要么陷入苦战,要么只能无功而退。
陆逊站在舆图前,凝望着江陵、公安两处城池的标识,陷入了沉思。
孙尚香站在他身旁,亦抬头望着墙上的舆图,“公安是座小城,几日内或可攻下,但江陵城绝无可能。当年公瑾兄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打下江陵,关羽驻守荆州这些年,又多次加固城防,哪怕我军以十倍的兵力强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这座坚城。”
“不能强攻,唯有智取。”陆逊沉吟道,“所以关键就在那守城将领身上。”
“你是说糜芳和士仁?”孙尚香问道。
陆逊点点头,“只有想办法令此二人在我军压境之际便献城投降,如此才能速克南郡,断绝关羽大军后路。”
孙尚香深以为然,这可能是唯一兵不血刃速速拿回南郡的办法。不过要令糜芳和士仁不战而降,并非易事。
她思索半晌,缓缓道:“关羽此人善待士卒却骄于士大夫,我在荆州那几年时,就常听说他与同僚大多相处不睦,糜芳和士仁也一直和关羽有嫌隙。但仅凭这个原因,还不足以令他们直接降吴。”
毕竟这两人都是跟随刘备多年的旧部,糜芳更是刘备亡妻糜夫人的兄长,也就是刘备的小舅子,当年糜芳和其兄糜竺散尽家财,资助刘备起兵,追随刘备转战南北二十余年,有这样的功劳和情谊在,只要糜芳不犯大错,就算不能位极人臣,至少能富贵终生,要想令他叛刘降吴,不是简单的许以重利就能办到的,再加上与关羽不和这个诱因也还不够。
孙尚香轻叹口气,皱眉道:“除非糜芳自己犯下大错,不然再怎么威逼利诱,也很难令他望风归降。”
她转头看向陆逊,却见他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似乎已有良策,她好奇道:“看你这样子……难道你已经有糜芳的把柄了?”
陆逊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道:“尚且只是个猜测,还需耐心等待些时日,只有确认后,我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做。”
孙尚香心知他向来长算远略、谋定后动,她能想到的问题,他肯定早就顾虑到了,她还是静观其变吧。
念及此,她展颜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含笑点头,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
随后,陆逊一边加派人手潜入江陵打探消息,一边又对湘关粮仓的守兵暗中下令,若是关将军派兵索粮,无需抵抗,送与他们便是。
平日里,陆逊就在军营里种菜、下棋,或是和孙尚香去江边骑马、钓鱼,毫无意外,这些行为引起了陆口吴兵们的不满,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些士兵大多是身经百战的吴军精锐,本来他们就对陆逊这个新到任的都督感到不服,认为他资历不深、战功微末,更何况他一来就对关羽卑辞厚礼,在信中极尽吹捧之言,几乎要把关羽夸到天上去了,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更令众吴兵感到愤懑不平的是,这陆将军到任以来,不理军务,不操演士兵,整天游手好闲,这哪有大将的样子?根本就是个书生公子!真不懂吴候怎会选他接替吕都督,担当镇守陆口的重任?
面对军营内越多越多的非议,陆逊不予理会,继续我行我素,孙尚香也陪他认真把戏做全。
如今,连己方士兵都被迷惑了过去,自然能令关羽彻底相信吴军新都督只是个无能的书生,由此愈发放下戒心,全力攻打樊城。
又过了月余,时间已进入十月,天气逐渐转凉,草木枯黄,深秋萧瑟。
在此期间,前方陆续有消息秘密传回。
其一,解围樊城的徐晃援军已至,与关羽军展开激烈战斗。
其二,江陵城中失火,焚毁大批粮草军器,关羽大怒,遣人责问糜芳。
其三,关羽前线缺粮,派兵擅取吴军屯于湘关的米粮。
数月来细作探知的消息,加上他为试探关羽故意设下的套,已让陆逊确认了他心中猜想。
——偷偷倒卖军粮器械,中饱私囊,然后再做假账掩盖,对于糜芳这种商贾巨富出身的人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但这种事在和平时期能隐瞒过去,一旦前方战事焦灼,粮草不足的问题就会很快暴露。
关羽与曹军僵持不下,又收服于禁部下三万俘虏,急需大量粮草军械,而糜芳显然供应不上,于是只能铤而走险,索性放一把大火,谎称江陵府库被烧毁,借此销毁罪证。
粮草乃大军命脉,即使孙武韩信用兵,粮草不济,亦无能为力。从关羽“打劫”吴军粮草一事也能看出,他前线军营中已严重缺粮。难怪关羽大怒,放话说等他得胜回军,必要治糜芳的罪。
陆逊知道,他们诱降糜芳,攻取南郡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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