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她无暇再做多想,因着这承目镇中的火光烧天,杀声纷乱。此时,她已能瞧见其中人影晃动,马匹来回。
沈羽纵马冲入镇中,当下便在火光之中看见满地横尸。
那一身的黑衣,地上四散零落的鬼面具,又是这些辰月鬼使。可在这些鬼使之间,她却惊见皇城卫与赤甲军服,而这五军之中,竟还有大片的泽阳军士。
泽阳军士轻甲之下的衣裳多是墨绿颜色以呼应其历代志守四泽,可如今这些已然死去的泽阳军士身上的那墨绿衣裳,尽被红色的鲜血染红,在乌突突的火光之中透着令人心寒的黑色。沈羽心中一梗,顺着地上的尸身往镇子东边而去,不过片刻,便在镇东与那盲林交壤之处,瞧见一片纷乱之景。
兵戈相交,铮铮之声。那乱军攒动之中的将旗正是她泽阳的红底银鹰爪旗。而这鹰爪旗此时却被一众辰月鬼使围在当中,摇摇欲坠。
沈羽咬紧牙关,胸口因着惊怒不住起伏,更急急催马,如一道利剑穿入乱军之中,握着手中的腰刀朝着那些辰月鬼使挥砍而去。口中却不断大吼:“陆将,陆将何在!”
这些辰月鬼使却未想到沈羽忽然而至,更不知沈羽何人,只瞧着一人一马疾奔而来,瞬时斩杀几个弟兄,当下便转而朝着沈羽身下的马儿围攻而来。寒光四闪,那马儿双腿被砍,身子一歪便要跪地。
沈羽纵身一蹬马镫,从马上跃起,抬手斩杀一人,此时她耳聪目明,气势骇人,闪身让过几个鬼使,却终究因着鬼使太多阻了她往大旗之处的去路。她急怒交加,更不留情,对着朝自己而来的鬼使便是一刀直入其胸口。终究在人群之中听得一声极为嘶哑短促的呼喊:“杀!!”
这声音声嘶力竭,凄厉决绝,正是陆昭的声音,从不远的泽阳大旗之处传来。
沈羽只觉此时身上的力气不受控制,几欲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又因着心中担忧焦急杀意更胜,身形更快,几个突闪,终于冲入那大旗近侧,却见陆昭浑身是血,身边十几个泽阳军士,复又数十皇城卫,皆是周身血污,身子摇晃,便就这一眼,又有几人被那些鬼使砍杀。她疾奔几步到了陆昭身边,抬手便扶住那几乎已然站立不稳的陆昭,惊声大呼一句:“陆将!”
陆昭满面鲜血,一双眼睛乌突突的瞪着,往常面上曾带着的些许笑意早就被狰狞狠厉替代,他本带兵一路往南疆而行,行至此地,不见镇中的守将。承目与举镇皆在龙首山下,龙首山乃国之重地,两镇之中皆有将领统御皇城卫,山上更有贺祈值守。
镇中守将,不该不在。而那引路的芸城廖恒竟也忽的不见了踪影,遍寻不得,陆昭当下便觉不好。待得要走之际,忽遇埋伏偷袭,镇中守军在此时竟忽然倒戈相向,而那廖恒,正是突袭之人。
一众军士被这偷袭倒戈惊得猝不及防,短兵相交措手不及。不过半个时辰,虽拼死一战,将这些叛军乱党斩杀不少,自己的军士却也损伤大半,两相对垒,相互焦灼,却已快无力再战。他带着余下百人往龙首山一侧要退,却又被这些不明来历的鬼面人们围追堵截。只得在夜中放出烟火号。
烟火号一放,举镇之中将领与龙首山望台之上的皇城卫定然瞧见,便是自己与将士身死,守在举镇的统兵将领与龙首山的贺祈也定能派兵而来,有所防范。
可他却不曾想到,未等到援军与贺祈,却竟等来了沈羽。
而此时,他却再没有什么力气,双目也已然迷离不清。
只是听得沈羽那一声叫唤,忽的笑了。
就在这被叛军围困生死一线的档口,他却笑的极为大声。
沈羽拧着眉头,只是晃了一眼陆昭,便喉咙哽咽,当下抓住陆昭胳膊:“陆将撑住,我带你走!”
陆昭喘了几口气,一手撑着大旗,一手紧紧地握住沈羽的手,却是喃喃道了一句:“昭,不曾想,还能在死之前,见到少公。可少公,本不该来。”
沈羽转而看着围困而来的鬼使,咬牙只道:“众兄弟,随我往盲林之中退。莫要恋战!”
可这一众军士早已因着愤懑杀红了眼,虽听得沈羽之言,却并无一人肯退。幸而此时,身后马蹄声响,呼和之声越来越近。火光一晃,纷乱的马蹄之声穿林而来,正是举镇之中的守军。
那些鬼使但见又有大军而来,当下再不管这余下的数十泽阳将士,转身而退。一时之间,战马嘶鸣,举镇守军自陆昭与沈羽二人身边而过,狂风席卷一般的朝那后撤的鬼使而去。陆昭面上划过一丝笑意,身子一晃便扶着大旗滑落地上。
沈羽大惊,蹲下身子跪在陆昭身前将他扶住,才终究瞧见陆昭身上的轻甲尽数断裂,身上满是伤痕,根本辨不清楚有多少,更在胸口瞧见一柄断刃,这断刃几乎已然没入他轻甲之中,那断口之上,都是血迹。沈羽当下面色煞白,便是嘴唇都发了抖,眼中早已溢满了泪水,却仍旧咬牙言道:“陆将,我带你去寻军中医官……”
陆昭吐了口气,颓然的摇了摇头,依旧一手紧紧的握着沈羽的手。
他本再无些许的力气,只是撑着一口气只等着援军前来将这些带着鬼脸面具的乱党剿灭殆尽,如此,他便是死,也可告慰随他而来的一众将士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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