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的目光太过灼热,即使别开了眼睛,她依旧感觉到陆川在看她。
一旁电梯打开,她快步走了进去。电梯只有她一个人,心里突然蔓延起一阵恐慌和不安,她刚要踏出电梯换条路走,却看见陆川向这边走来,狄然缩回脚,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这可能是人潜意识里保护自己和逃避的本能。
可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个缝隙里,陆川将手插了进来。
——他进来了。
狄然垂着眼睛,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害怕稍微放松了力道,会握不住脱手。
她别开脸,盯着电梯壁上的广告画发呆,陆川站到她身边,她闻到了他衣服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洗衣液味道,眼眶一阵发烫。她控制不住自己,抬脚打算出去。
陆川适时抬起胳膊去按楼层的按钮,将她堵在里面。
“你去几楼?”他声音很低,也很柔软。
七年前的陆川早已过了变声期,狄然记得,他的音色好听清朗,比其他男孩子的少了三分张扬,多了两份磁性,剩下的一分是只有对她说话时才会带上的温柔。
狄然没有回答,她向电梯壁上靠了靠,无意识地避开他。
陆川感觉到她的生疏,没说什么,他垂着眼眸将按钮从2楼到顶楼通通按了一遍,按完收回手,目光却停留在她侧脸。
狄然低头,怔怔凝视自己的脚尖。
她以前很少低头,说话时喜欢盯住人的眼睛,犯了错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
陆川虽然不说话,目光却半刻舍不得离开她。
她长高了一点,比以前更白了,时光似乎格外善待她,她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梁,嫣红的嘴唇还有稚嫩的脸颊,就算穿回高中校服,做回十八岁的少女也不会有丝毫突兀。
她左耳垂上带着一颗蓝宝石耳钻,上面刻着一个大写的字母“L”。
——L
陆川在心底念了几遍,这瞬间心里空空落落又带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在一起那年冬天,班上女生兴起了打耳洞,钻上耳钉,被耳侧厚厚的头发遮着,老师也发现不了。
狄然觉得好看,放学拉着韩笑笑去校外巷子的小店,跃跃欲试也想打一个。她没敢告诉陆川,怕他不准,结果宋博去通风报信,机器都夹在狄然耳朵上了,陆川进店将她拉走了。
那小店不正规,消毒也没有,陆川嫌脏不准她打,狄然就生气了,三天不和他说话。
后来班上有个女生耳朵发炎感染了,去医院打了几千块钱的吊水都没好利索,耳垂滴滴哒哒落着脓水。狄然心有余悸,耳洞不敢打了,气也不敢生了,又去抱着陆川撒娇求和。
那时候她很不省心,总是和陆川置气,也总是惹陆川生气。陆川从来不和她吵架,也不吼她,即使冷战中也依然帮她记作业,给她买饭,送她回家,只不过全程不说一句话。
他每次都告诉自己,狄然不长记性,得多晾她一阵子她下次犯错才能掂量掂量,可每次她软绵绵抱着他,说自己错了说想他,他多硬的心肠都狠不下来了。
那时他就觉得,狄然是上天派来克他的,这种想法直到现在都没变——狄然是来克他的,一辈子都是。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再合。
停停走走,一路向上。
电梯里的气氛稠稠厚厚,让狄然觉得呼吸困难。后脑凉飕飕的,像是对着冷风口,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顺着头皮融进血液里,她头里面有处地方一阵泛酸,像是被强酸溶解了某一处腺体,奔流的液体想要顺着她的眼睛淌出来。
她试图闭上眼,刚一合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多年以前的点点滴滴,还有记忆里那张清晰的脸。
而那个人,此刻真的就在她身边。
她又睁开眼,惶惶仰头看着楼层的数字,狭小空间一切都流通不出去,她快被这难过的氛围憋得喘不过气。
“叮——”
电梯终于停在顶楼,狄然夺门而出。
陆川一路没有说话,见她将房卡贴在门上那一刹那,终于开口叫她:“狄然。”
狄然开门进去,将他隔在门外。
她背靠着门板喘息了片刻,再也忍不住,转身推开卫生间的门。
——
夜,八点。
华灯初上,总统套房的位置是整个酒店最好的,十几扇落地窗外就是绵延的海湾,海港上一圈灿烂的灯光包围着暗沉的大海,远处海岛上的灯塔时暗时亮。
狄然抱膝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屋内灯光在衬着靛黑海景的玻璃中映出她的身型,小小的一只蜷缩着,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屋外有人敲门,她走过去,别上防盗链开门。
来人是绿洲酒店的客房经理,她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递给狄然一张餐券,告诉她贵宾套房的客人可以去顶层的餐会吃自助餐。
狄然接过餐券,看了眼门外:“外面有人吗?”
客房经理茫然:“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狄然关了门,久久靠着门板。
她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晃出脑海,胃咕得叫了一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航班上的餐食不合她口味,没吃多少,刚才又全都吐了出来,此刻觉得肚子怪饿的。
陆川已经走了,他刚才反应那样平淡,应该早就放下她了。
狄然的目光越过宽大的玻璃落在远处黢黑的海面,半晌没有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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