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酒后乱性,酒易误事,不是好东西。
但真性情的汉子,又怎能不喜欢喝酒?
八雷子弟都喜欢喝酒,他们是好兄弟,彼此间没有秘密,所以“如有雷同”真的以为,他们四人必须去上清宝箓宫安装□□,为蔡京密谋刺杀太子出力。
酒后,他们确实潜入安装了□□——足以把整个大殿掀翻,冲击能波及到万岁山的□□。
喝酒会让人变得没有秘密。所以谨慎的人会谨慎挑选酒伴,他们并不疏忽,只是情谊被利用。
其实戚少商将顾惜朝引为知己的时候,岂不是也在喝酒?
所以戚少商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会那样信任顾惜朝,是因为酒,于是在逆水寒一役后,他有将近两年时间滴酒不沾。
去神侯府之前,戚少商独自对着那幅画喝了很多酒。
“要送吗?”
“送。”
“你信吗?”
“信。”
其实戚少商信顾惜朝的理由非常简单。
为了完成理想,他亲眼看到那人连命都不要,如今计划已接近尾声,还有什么理由背叛?
——或许这信任并不如他之前以为的坚实,却已经是极限了。
无人能看懂顾惜朝的画,因为他画中是每个人的梦,或红袖旖旎,或山河破碎,或轻舞飞扬,或凝重迟滞……一切的一切,都能从那一飞一寐的山雀上看出来,如拘尸那城外的娑罗双树。
常,乐,我,净。
无常,无乐,无我,无净。
生生灭灭,枯枯荣荣。
赵佶会看到什么?
诸葛小花并不确定,但道君皇帝显而易见地,很喜欢那幅画。
宣和四年十月十五日,
小雪前一天。
壬寅,辛亥,庚子。
宜出行、嫁娶、移徙、入宅、入殓。
忌祭祀、祈福、开光、开市。
天蓝得像随时会融出水来。
已是欲雪的季节,难得有这么晴朗的天。
秋冬之交确实很适合狩猎,不过赵佶对如此劳累的活动并无一点爱好。
但若是元妙先生林灵素的提议,就不同了。
道君皇帝笃信道教,甚至于宣和元年下诏废佛,幸而有太子力争,群臣反对,才终于作罢。但他对道教并没有稍减一丝热情,仍旧时常依道士们的鼓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叮嘱皇儿们少杀些生,也就罢了,他想,回头看了眼诸葛先生送来的画,恍惚想起那日京华月夜看到的幻影,被困在北国寒冬中的自己和太子,心头一空,像失去了什么。
京城路网繁杂,呈棋格分布,对旅客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容易迷路。
六分半堂花木扶疏,清晨模糊的影子便长长地拖曳在洪桥子大街上。
大街为南北贯通西城区的要道,下段可达长同子集。
中段,便是万胜门内大街,入西水门,过汴河,尽头直通黄裤大道。
黄裤大道是京中最繁华的大街,东西向串联瓦子巷、三合楼、痛苦街、大相国寺,可转蓝衫大街去宣德门,也可转小甜水巷。
道尾转入旅社区是绿巾弄。
从绿巾弄出角子门,便可由白帽路直登天泉山。
天泉山上高塔,本名玉峰塔,乃古迹名胜,如今名象牙塔,便是金风细雨楼核心。
若问还记得玉峰塔原貌的老人,他会说,两塔均通体纯洁如雪,不过象牙塔经过修葺,更多几分江南风情。
但玉峰塔为积雪,有了班驳,
象牙塔却是新雪,初晴下的小雪,更晶莹,更亮丽。
朝阳淡金,将象牙塔婀娜的剪影投射下来,边缘优美如画。
——如、有、雷、同四人正站在绿巾弄的这片阴影中。
他们在等顾惜朝动手,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即使他们曾对“顾惜朝”这个名字不屑一顾。
而现在他们知道,顾惜朝是个毫无内力,速度却快得超越人类极限,轻盈如猫,狠毒如狼的男人。
此次行动的名称极直接。
“杀戚行动”。
因为他们要杀的人,便叫作戚少商。
——三天前才回京的金风细雨楼代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
执行者也只有一人——顾惜朝。
四人是雷纯派来的,目的在确定戚少商的生死,并非帮手。
他不需要帮手,也没人能追得上他的速度,帮得上忙。
定下这计划名称的他还记得,上次的计划也是杀戚少商,名称也很直接。
“杀无赦”。
于是一路便杀尽了能杀的人,
只除了最终目标。
那么,这次的计划是不是能成功?
还是会惜败于那一干视侠义高于生命,为朋友宁愿抛洒热血的汉子之手?
他们等的人也在等。
宁静地伫立于风中。
等时辰到。
——难道杀人也要选吉时吉日才好下手?
那人站在角子门已有些黯淡的琉璃瓦上,一缕飞扬跳脱的白,浮凸在茫茫京城暧昧苍灰的晨光中。
如果等得来,他就能成功——
杀戚!
他,
很有杀气。
有很多杀气。
秀美颀长的手指微微跳动,似蓄势待发,似被杀意满溢。
即将漫溢。
将溢未溢是种微妙的平衡。
就在气氛即将转化的时候,代表辰时的钟声恰恰响起,在这颜色渐渐鲜艳的城市上空回荡,竟凭空多了几许苍凉和恢弘。
于是他动了,变成一抹肉眼无法捕捉的白影,消失在风雨楼高耸的琉璃顶后。
雷如不禁皱眉,他的眉很浓,正配他高大厚实的身材,和北方汉子特有的粗犷肌肤。
“顾惜朝忒也狠心。怎会有痴子信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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