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很多人想要阻止,却找不出理由。
无法开口。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可要他逃走,就是放弃兄弟,比杀了他还糟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些时候,是不得不败,且明知道会败,也不得不做。
“你想拖延时间。”顾惜朝惋惜地说,如惋惜秋叶凋零,年华老去,“别忘了,会赶来的不仅有象鼻塔和发梦二党,还有六分半堂。所以他们不可能来得很快。”
戚少商猛然抬头,眼中光芒大盛,“那,我还要多谢顾兄弟高抬贵手了。”
“对,我只杀你,因为惟有你的命能换来解药。”
闻言,戚少商大笑,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许是经历了太多,如今的他其实不怎样爱笑,就算笑,背后也满是不快乐,但再多的不快乐,都不如此刻,错综复杂得类似凄厉。
甚至有些狂乱,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以为,蔡京还会给你解药么?把我们害到如此境地,你……你逼宫谋反,转眼就是千古罪人……你……杀人的是不是顾惜朝,又有什么意义?”
他此刻已下到高塔二层重檐上,距离杨无邪和孙鱼不到三丈,衣衫破碎,背后几道擦伤清晰可见。
看来伤得不重。
可关键不在外伤,而是那一炸的巨大冲击,对感官和□□所造成的伤害,只能从粗重的呼吸中窥见端倪。
他本就中毒,现在更是真气不济,行动不灵,
以及悲愤难抑。
“他不会。没有意义。我还在这。”
迅速回答了三个问题,凶手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见戚少商状况堪舆,杨无邪本打算阻止,听到顾惜朝的回答,一愣,便没有行动。
他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太极端,太混乱了。
越是混乱之下,越得找出隐含的秩序。
于是他对孙鱼使了个眼色,
“找出中毒较轻的人,派去把守山道。”
孙鱼皱眉道:“前日楼主把好手都派了出去,现下只有我俩还在,内力深厚的不到十人,能对付顾惜朝……”
“不必对付顾惜朝。真正要杀我们的人,还在路上。”
“可戚楼主……”孙鱼眉头一拧,“孙青霞怎会背叛?”
杨无邪反倒叹了口气,
“他不是背叛,而是不相助。”
不相助。
江湖儿女道义为先,兄弟有难却不出头,不是背叛又是什么?
孙鱼有些愤慨,才差人交代下去,就听顾惜朝又开了口。
“蔡京比你更想杀我,怎会给解药?”叹了口气,笑道,“可惜我无路可走,你也无路可走,你身有重伤,我内力全无,不如效法当年皇城旧事,公平地决斗一场?”
众皆哗然。
“谁要与你决斗?”
“你是什么东西——”
“无耻小人!这也叫公平?”
显然不公平。
顾惜朝现在就是标准的得志猖狂。
如猫戏老鼠。
“兔崽子,若不受伤,楼主杀你如踩死一只蚂蚁——!”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寂然。
出声者自知失言,连跌足失悔都做不到。
若不受伤……
是啊。
可他现在正是伤了,还谈什么未伤?
果然顾惜朝剑眉一扬,纵身上了红楼宽阔伸展的屋顶,轻盈如一片雪,接口道:“对,所以我不会让他伤愈——戚大侠,你手中有剑,是自裁还是与我斗一场,悉听尊便。”
举剑斜指,戚少商恨然道:“我此生最大的失误,就是错信你!”
顾惜朝抚掌大笑,“这句话,我听过不止……”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对方已如一支淡灰的箭,从存身处腾空而起,
矢指目标顾惜朝。
好快,好疾,好恨。
剑光如练,练化为网,网再成雾。
——十面埋伏。
他居然在距敌数丈之远的地方发出了“十面埋伏”?
这招本为近身,封敌四面八方退路,才为“十面埋伏”。如此遥远,敌人尚未入彀便贸然发动,如何埋伏法?
但戚少商毕竟是戚少商,他一招才起手,就化入了“流星赶月”的身法,生生把十面剑路拉成一条银龙,窜上了红楼。
顷刻如镇邪琵琶轰然自鸣,万千铁骑踏碎苍茫冰河,寒星飞溅。
又像江南春雨,绵绵不绝,无孔不入。
塔下诸人直看得心荡神驰,不禁心生想念:
此生能看到这样精彩绝伦的剑法,就是立时死了,也没有遗憾。
试问有谁能穿过三军践踏,而不染硝烟风尘?
有谁能走出如烟杏雨,而不沾春的馥郁?
当然没有。
所以顾惜朝速退,只有退,一退再退,直到对方攻势衰竭,才旋身闪到一旁,右手并指如剑诀,蛇一般滑过锋刃缝隙,轻提,捺下。
戚少商回剑急挡,
“叮——”
金属交接,铃音悠远。
顾惜朝借此一挡之力,翻飞如蝶,瞬息掠出三丈,立于楼格正脊鸱吻兽剑柄之上,右腕微扬,指尖闪出一星白光。
若拈花一笑。
原来他指中有刀。
戚少商一击不中,也不追击,仅深吸口气,背上的血迹更大了。
观战人群不禁痛心,资格老些的,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苏梦枕。
那个身患二十七种沉疴,随时可能病死,却仍奇迹般伫立不移,并使金风细雨楼真正崛起,如武林神话的前楼主——也可能是人们提到金风细雨楼后首先想到的名字。
红袖刀,苏梦枕。
同样被背叛,同样被逼到绝路,同样如风雪中怒放的血红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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