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快速掐断了视频。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太闹的原因,直到陶师傅快要离开的时候,周廷尧的桶里还是只有最开始钓的那一条鱼。
陶师傅似乎心里舒服了,提着桶里的三条鱼走的时候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但明显多看了周廷尧两眼。
周廷尧便把鱼桶塞到汤妍的手里说:“红烧还是清蒸,你自己决定吧。”
“为什么你自己不要?”
周廷尧白了汤妍一眼:“我有锅吗?”
汤妍握紧手中的桶,嘀咕一句:“有锅你也不会弄,你除了会设计个珠宝还有什么用?”把当初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三个星期过去,枫原镇开始进入夏季。
街道两旁许多人家栽种的太阳花和大片三角梅都开始盛放。周廷尧每个周五会准时准点地和陶师傅一起钓鱼,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
汤妍钓鱼技术不行,有时候实在等得无聊了,会随手在路边扯一把过路黄编织成花环。太阳灼人的下午,会动手摘下大片荷叶,撑在头顶一边遮阳一边打盹。
时间悄然溜走,而周廷尧依然不慌不忙。
那日下午,夏季的雷雨来得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明明前一刻还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压顶。起先是几滴豆大的雨点砸在湖面上荡起层层水纹,汤妍抹了抹额头的雨滴,苦着脸说:“不是吧。”
这么不巧,以往总是带伞的她偏偏今天没带。
“你的不靠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先带上东西找地方躲雨吧。”周廷尧一边快速地收拾东西,一边也没忘损她两句。
因为路途不算太远,并没有人开着车来。
最后还是陶师傅带着两人找到了一个荷花池中间修建的亭子,上面还题了个颇为雅致且符合此刻意境的名字,叫听雨轩。
沉默着走在最后的年轻男人提着大包小包,身上的白T恤已经被雨水浇透,半透明地贴在精瘦的身上。汤妍扶着陶师傅先一步进了亭子,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廷尧。
陶师傅对着正在放东西的周廷尧说:“别指望这么献殷勤我就会理你。”
像个老小孩。
汤妍有些同情周廷尧,也不知他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汤妍抹了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坐到陶师傅的旁边说:“对,陶师傅,别理他。”
这下陶师傅倒是笑了。他说:“你这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你跟着这小子跑上跑下是为了什么?”
汤妍顿时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然后又有一瞬间莫名的心慌。
她去看周廷尧,然后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神里。
墨黑的、沉沉的,仿佛平静的背后有着风起云涌的某些情绪。汤妍有些恍然,她能清晰看见他的睫毛,能听见他轻喘的呼吸。时间变得缓慢凝滞,有透明的水珠沿着他额前那绺黑发缓缓滴落。
滴答,细微如尘的回音惊起一地兵荒马乱。
陶师傅轻轻咳了一声,两人的视线瞬间交错。
汤妍微微紧握自己的双手,感受到掌心的濡湿和胸口的强烈跳动。她听见陶师傅说:“行了,都这么多天了。说说你跑这么远来找我干什么?”
周廷尧这才从汤妍身上收回视线。
他压了压心头突如其来的情绪,神色快速平复,回答陶师傅说:“父亲一直很希望您能回去。”
“周定安?他要请我不会自己来吗?你回去告诉他,不用白费心思了,枫原镇现在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按说这陶师傅认识周廷尧的父亲,又是银匠师傅,估计是和周家有什么渊源。
汤妍原本想说自己要不要避开,但看着亭檐如同珠帘般的雨珠又开始进退两难。陶师傅可不管那么多,反而突然对着汤妍说:“丫头,我可警告你。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和这小子牵扯不清知道吗?”
汤妍睁大了眼睛,然后就听见了周廷尧颇为无奈的声音:“师伯。”
汤妍:“……”
陶师傅师承周廷尧的爷爷,和周廷尧的父亲是师兄弟关系。
作为周爷爷最得意的徒弟,陶师傅甚至比周定安这个亲儿子更受喜爱,银雕造诣更是出类拔萃。国内的艺术品形式多样化,有十字绣、布雕、汴绣等多种技巧创作的作品。而唯有银雕,是这对师兄弟立志传承的东西。
皆是天之骄子,技艺切磋来往,何等少年意气。
可谁能料想,二十几年后的今天,这陶师傅却对着师弟的儿子,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欠他的还是该他的啊?”
周廷尧沉默着不曾说话。
半个小时不到,大雨骤停。
大朵乌云缓慢散开,微风拂起,空气中都是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陶师傅似乎气消了些,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站起来走到周廷尧的身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您什么时候启程,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陶师傅一巴掌拍上周廷尧的脑袋骂:“混账玩意儿!”骂完又沉默地看着身边这个高大的青年,最终叹息一声,“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能做到我对你的要求,我就跟你回去。”
周廷尧缓缓点头说:“好。”
汤妍从两人交流开始就一直不曾说过话,直到听到周廷尧这声好。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她却在陶师傅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诉说的复杂,听出了这个字里仿佛千斤的沉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