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芸从迷迷糊糊中的睡梦中醒来，帐子绣着竹子，料子是她没见过的。
她侧脸望见了萧子衍英俊的脸庞，双眼紧闭，呼吸平缓，睫毛又长又翘，还比她多了好几根，她有点嫉妒他的美貌。
床很大，对于她这个小人儿来说，真的很大。她爬起身，不敢站起来，怕吵醒他，匍匐着绕着床的内沿爬了来回两趟。
额头上出了细细的薄汗，擦去，学着前世盘腿念佛，双手合十，默念心经，后又绕过他的脚边，往床头爬去。
床头边上放着柜子，上面有一杆笔，盛灵芸拿起笔，在空白的纸张处画了几笔，涂涂抹抹了一会，觉得无聊透了。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偷偷捂着嘴巴笑，把涂鸦了的纸张团成了团，快速地扔到了床底下，之后嘴巴叼着笔，往床内沿爬去。
萧子衍睡醒了，摸了摸有点晕的头，转身见小娃娃还在睡，无声笑了笑，掀起被子，推开门。
院子内的丫鬟婆子们正弯腰收拾花花草草，听到开门声，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面对着萧子衍，眉眼低垂，做出恭敬的样子。
他伸了伸懒腰，朗声说：“继续吧。”他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小厮白茶在他睡觉时守在屋外，察觉到了他起床的动静，忙到烧水间里打水。
白茶端着水盆上来，在水里的倒影中似乎看到了自家主子脸上有点奇怪，他不顾尊卑，抬头瞅着，差点笑出了声。
萧子衍低头时也发现自己脸上多了许多不应该出现的痕迹，额头上画了一只乌龟，两个侧脸画了龟壳，又在眼睛周围画了几个圈圈，下巴有几条曲线，估摸是水的意思。
他愣了一会就反应过来，这杰作是谁干的。
在院子里，就他一个主子，两个弟弟若是想进他卧室，自有白茶拦着，只能是那个小娃娃了。
白茶憋着笑，劝萧子衍，“国公爷，赶紧洗洗。”平日里跟活阎王似的主子，一脸阴沉得像别人欠了他好几万两金子，如今脸上滑稽的样儿，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为他人平添了许多谈资。
萧子衍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湿布，擦了下手，放入白茶掌中，撩开袍子，转身进了内室。
秉着呼吸的盛灵芸在装睡，她察觉到了他睡醒了，她下手画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可等他快睡醒了，她看着他脸上自己的杰作，作为原著者，她真的不想认领了。
除了怕他生气，还因为，这作画的水平，没有发挥出她前世的十分之一，颇觉得惭愧啊。
想当年，她入了寺院，每日除了念经，只能用作画来打发时间，画佛像、画花有时候也会画些动物。
她的一手画技还是父亲亲自教的，当年盛清平的画可以卖出上千两，连皇帝都收藏了一幅。
萧子衍一膝盖跪在床边，右手轻轻捏住她的鼻子，她不得不睁开眼睛，近距离看他脸上的乌龟，好好笑。
乌龟还有表情，她特意给乌龟加了眉毛和下拉的嘴，很是生动。她捂着眼睛，作出自己啥也没看到的样子，企图逃避惩罚。
萧子衍第一次碰到如此古灵精怪的小娃娃，真是又恨又喜欢。
他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盛灵芸扑在他的身上，两只胳膊环抱着他的脖子，下巴贴着他的肩膀，身子紧紧粘在他怀里，扯都扯不出来。
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觉得萧子衍也会拿毛笔画她的脸，她可不要。
被这无赖样子给弄得没有办法的萧子衍只能单手搂着盛灵芸，先哄她松手再说：“好了，我不罚你，你换个姿势，小心等会掉下去。”
盛灵芸半信半疑地松开手臂，粉嫩的脸上露着乖巧讨好的笑，萧子衍弯了弯唇，懒懒地问：“你知道你错了么？”
识食物者为俊杰，此时的盛灵芸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她不是故意的，再也不敢了，她会乖会听话的。
萧子衍用怀疑的神情瞥了她一眼，跟一个小奶娃计较，可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他也只是想吓吓她而已。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哪家的，怎么就养出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小小年纪，就这么顽皮。
敲了两下桌子，白茶端着水进来，萧子衍把她放在茶桌上，自己则去洗脸，盛灵芸伸长了脖子左瞧瞧，右看看。
萧子衍闭着眼睛，接过白茶递给他的干净细布，擦了下眼角的水，脸颊还挂着水珠，他抓起她的手，握在手掌中，想让她拿布帮他擦干。
额头上的水珠缓缓低落，盛灵芸伸出左手，用手背帮他抹掉水珠，他放弃了想让她“赎罪”的想法，三下五除二，抹了脸一圈，挥手让白茶退出去。
他知道她不喜欢说话，不是不会说话，他坐下，特意放柔了声音问：“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盛灵芸点头，“芸儿。”她当然记得自己的全名，可现在她才两岁，一个两岁的娃娃怎么可能记得清姓甚名谁，能记得清小名就很了不起了。
为了不当神童，她挣扎了下，还是把自己的小名告诉了他，而不是闺名。
“记得你爹爹姓什么么？”萧子衍心知两岁的娃娃不懂自家的姓是常事，但她太聪明了，说不定能记得住。
盛灵芸摇头，她也有点乐不思蜀，想再玩几天，想起上一世，她被关在寺庙里，父母兄弟也没有找过来，她虽然嘴里说着不埋怨父母，但心里还是有那个坎过不去，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她的亲祖母办的，她若是现在回去，不知道她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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