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南齐起床后,白白的脸哭得有点肿,带上口罩露出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师傅刘清让他今晚休息,他没答应。趁人少的时候,刘清把他叫到后面的花园,问他是不是和家里人有了联系。
“没有。”
喻南齐的情况刘清只了解一些。
喻南齐一开始还不是他的徒弟,只是食客,几乎天天傍晚就来,吃相斯文,在所见过的客人里都是顶好看的赏心悦目,吃到合胃口的,会让人带句谢给厨师。
后来刘清也摸清楚了他的口味,当天还会专门给他留食材。一年后,喻南齐突然说自己想和他学做饭。
喻南齐怎么看都不是干这行的人,也没有适合他做的职位,白白嫩嫩的小少爷,吃不得苦,在家享清闲也没人说他不应该。
而且和有D型身材曲线的刘清比起来,细竹似喻南齐就显得瘦了太多太多,平时做饭颠勺全靠力气,也用不上巧劲,很伤肩膀和手腕。
但当时听了喻南齐的理由,刘清就收了他当关门弟子。
小徒弟温顺又耐苦耐劳,特别累的时候也只是不吭声坐一会,很难不让人心疼他。
按照之前经营累计的经验,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要随意许多,还会接外卖的单子,有时候还会比白天忙些。
忙起来,喻南齐也很少再向以前那么郁郁寡欢,刘清现在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问:
“是不是昼夜颠倒的生活让你越来越消沉了?等师傅带师娘出去玩的时候,晚上的生意就不做了,早十一点,晚七点,行不?”
“我还是想晚上开店。”
刘清对着低头脚底摩擦草坪的喻南齐,也舍不得骂:“哎呀,让你待在厨房,又没让你出去拉客,你比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还舍不得见人。你能这么活一辈子?谁敢找你麻烦,不是还有我吗?师傅不疼你吗?”
喻南齐怕他升血压,只会点头,刘清想骂人的时候,他就抬头对人笑一下。
察言观色的本领比狗鼻子还厉害。
最后厨房接了单子,挂的是“小齐师傅”的木牌,刘清放他回厨房,跟在后面唠叨:“你呢,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心眼都没有,做什么都满打满载。惦记人是,做菜也是,放那么多料,教不会你。”
刘清离店前交代了夜班的店员,今天的单子砍半,也没让喻南齐备菜,提前给人下班。
仲夏夜里燥热,从厨房出来的喻南齐黑发粘耳后衣服贴背心,在去换掉湿衣服前看了眼手机。
几个小时前应曦发来几条消息,问:“你以前养的是不是就是这种狗。”
“真的挺漂亮。”
喻南齐汗津津的身体骤然被冷风吹透,给应曦打电话的时候乱了分寸。
应曦就是凑个热闹,顺手发了链接,稀奇他这么早就下班了,但喻南齐一直问他那只狗的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走丢的,没看好吧。你别着急,都接回去了,没看到吗,这坐劳斯莱斯回家的贵族狗还被明星转发了。”
“好吧。”挂电话前,喻南齐撒癔症还在喃喃自问问,“怎么会走丢呢。”
应曦莫名其妙地又去浏览了一下那条短视频新闻,上镜头中草坪上是只被围观的大白狗,人太多了,它变得有些焦躁,竖起尾巴,瘸着一只受伤的前爪徘徊。
拍摄视频的路人开玩笑:“谁家的羊丢了?”
坐在休息室的喻南齐在心底艰涩自答,是我的。
但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抢走,这些对他只是徒添痛苦的消息。
喻南齐头靠着身后的白墙,久久坐在逼仄房间里的凳子上迁就自己的无力,灯光制造出在家中明亮安全的幻觉,而实际上他被驱赶多年,外面也正在夜里。
“271”。
这是燕子恪来告诉他准备离开时,姬南齐在笔记本上写下的最后一个数字。
将能带走的东西收拾进准备好的双肩包,姬南齐跟着燕子恪走出病房,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上半张脸,之前染过的一部分成为枯黄的发尾,不长不短地散在肩上。
当他跟着停下来,见到了姬云书,他如梦初醒,眼泪扑簌簌掉下。
姬云书听他片词不成句的乞求,等他控制住颤抖的肩膀,才开口问:“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姬南齐拉开拉链,把里面仅装着的东西都倒出来:“我……”
姬云书用难以取悦地口吻打断他:“还不够吗?”
涕泪滂沱的姬南齐拼命摇头,瘦骨嶙峋的十指张开又握紧,才在剧痛中找到声音:“我没有要,我什么都不要,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姬云书:“他和你没有关系。是你用他来救你的命,还姬家的情。他救了你,你也别害他。”
姬南齐心脏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眼泪流过十指、下巴、脖子,灼痛他。
从苏黎世机场离开时,还在深夜,他视线里只能看到星辰隐匿的黑色雪山、苍白穹顶,在他无以应对的泪水下。
下飞机后,姬南齐被拉去修剪了头发,还换了合身的衣服。
燕子恪将他的双肩包还给他,用比姬云书宽容的神情,说着让他接受的威胁:“这是你早就知道的,现在不要继续折磨自己,最后的选择是离开这里忘掉一切。先生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份,有了自由就可以重新开始,也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姬南齐。”
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姬南齐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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