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火席卷而来,火焰冲天,热浪翻滚,像一条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掉的巨蟒。
周围不断传来噼啪的碎裂声,那是万物被大火摧毁的声音。
目之所见,只有血红,是燃烧的火,是血染的大地,是遍布的尸体。
这是地狱吗?这满目的狰狞恐怖,是地狱吧!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娘,快走!”
是谁?谁在叫她?阿娘?她是谁的阿娘?
“阿娘,你快走!”声音颤抖,悲凉而痛苦。
她终于看清楚,在烈火焚烧的大殿里,那个手里提着剑的少年,是她的儿子,是她最懂事最聪慧的长子!
“不要,不要!修儿!修儿!”五雷轰顶,她嘶吼着,想奔过去抱住她的儿子,奔过去救出她的儿子…可她做不到,她被烈火包裹着,埋没着,动不了。
“没事的,阿娘,我不疼的,真的不疼,没事,我陪着你。”少年的脸上没有了挣扎,他平静的对她笑着,眼泪落下,却立即被火焰吞灭。
“不要,修儿,不要!”她奋力的挣扎着嘶吼着,可火蛇翻滚,刀光剑影里,她的修儿已经没有了,没有了…
“不!不要,不要!”她跪着地上,无力的呜咽着。是她,把她的修儿,害死了!是她,害死了她的修儿!
“阿娘,你来看我了吗?”
这个声音?她猛的回头。
“阿娘,您怎么哭了?阿娘,您别难过,您还有我!我不会走的,我陪着您!”那个声音清脆脆的,像叮咚的泉水声,沁人心脾。
“青儿?你在哪?”她的泪怎么都止不住,被大火包裹的宫殿,没有青儿的身影!
“阿娘,我在这儿?你看不到我吗?”
她看到了,那个朝她慢慢走来的孩子,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像盛放的曼陀罗,在他的身上缠绕着。
滴答,滴答,周围的一切归于静谧,她只能听到青儿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这是他温柔体贴的二子。
她疯了!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她怎么会看到这样可怕的一幕!
“阿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看到青儿低下头看着那把埋入身体的匕首…
“青儿…”她呢喃着,却不敢回答!她不敢回答,她不能再失去了。
“阿娘,对不起,恐怕,我也没办法,再陪您了!”那个孩子的脸上忽然浮起悲伤,看着她,像在乞求,又像在告慰。
血色的曼陀罗越来越多,那个被缠绕的孩子…忽的,变成了血雾。
他,也死了!
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她好想立刻死去。
火蛇翻涌,再次席卷而来。
火光中,有一个小小的瘦弱的孩童蹒跚的向她走来,嘴里不停地哭喊着:“阿娘,阿娘!”。一声声,一字字,悲悲切切,撕扯着她的心。
晔儿?是晔儿,是她的晔儿。
是她最后的孩子!
“晔儿不要过来,晔儿乖,晔儿不要过来,阿娘在这里,阿娘不会走,晔儿不要过来!”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已经都碎了。
不要再让她,再目睹,她的孩子,在她面前死去…
小小的孩童,慢慢变小,变得更小,火光映衬着他苍白的脸颊,“阿娘,你来接我了吗?”
轰隆一声,恢宏的宫殿倒塌,一切都被淹没消弭…
她醒了!
慕晚宁从梦中惊醒,她的手还覆在脸上,泪湿了满手满面。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马车慢慢行驶着,她听到周围有噔噔的马蹄声。
刚刚那是梦,是梦。
她在马车里,她要去长安。
没有宫殿,没有火,没有那些可怕的景象!
慕晚宁拉开车帘,威风拂过脸颊,带来山野间的阵阵花香,让她的心慢慢回落。这,是活着的气息。
二十六年前,她的公主府被围,一身黑甲的萧君尹站在她面前,嘲讽的看着她:“小姑姑,你怎么这么蠢?”
那一刻,她恨意滔天,她指着萧君尹大骂:“萧君尹,你阴险狡诈、狼心狗肺,你也配做帝王吗?”
萧君尹捏着她的下巴,笑得猖狂:“小姑姑,是你逼我的啊,我本来也不想杀了你,本来我也很舍不得,可你太蠢了,太该死!小姑姑,你快去死吧,你死了或许我能饶了你的孩子。”
她冷笑看着眼前的好侄儿:“萧君尹,你谋权篡位,野心昭昭,你以为你抢到了就能做好这个皇帝吗?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是护国大长公主,本宫愿意为这天下子民而死!但萧君尹,本宫是不会闭眼的,本宫会一直看着你,直到身败名裂,愧丧黄泉!”
她死了,在三十九岁那年,饮鸩而亡,死在了她的三个儿子面前。死之前,他们那样惊恐,他们扑过来想抱住她,可她倒下去了,闭上了眼,再也看不到她的儿子们。
后来,她的儿子也都死了。
她死了,萧君尹便更容不下他们。他说会留他儿子的命,骗人,他只是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她死后,她的公主府被大火焚烧殆尽!
那些忠诚于她的人都死了!何等的凄凉悲绝!
而如今,她死而复生,在世为人。
可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们了。
她拭去泪水。那个梦是她的臆想,她死在了所有人前面,她以为她死了就能保住他们。可没有,她异想天开,她还是低估了她的好侄儿!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春末夏初,清晨的风吹过,带着微微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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