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这样，命运对他们一家三口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顾亦泽将她揽进自己怀中，“还没有出最终结果前我们都不能悲观。”
“什么时候有结果？”
“刚刚已经抽了血，结果最快也要明天出来。”
看到茗洛还在失神的样子，顾亦泽安抚好妻子朝他走了过去。
“虽然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也印上了‘骗子’的标签，但是我还是要跟讲讲他的事。”
茗洛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上，他虽然青涩却有着跟同龄人不一样的深沉，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过于优异的成绩，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总是坐在角落，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望着天空发呆就是看着手机。我也开始好奇这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是个怎样的人。后来慢慢熟悉了，我发现他看的是手机里一个婴儿的照片。我没有多想，也没有问他。直到后来我们成为朋友，他有一天告诉我，那个婴儿是他的孩子，他不断地缩短他取得学位的时间，只是想能早点回国将孩子接回自己身边，亲自抚养。”
茗洛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耳边依旧是顾亦泽低沉的声音。
“是他先回的国，后来我也回来了，见到了那个孩子，已经不再是婴儿了，他会走路，会说话了，但是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护着他，生怕他摔了。那是在美国不一样的他，是我从未见到过的他，仿佛那个小家伙就是他的世界。”蓦的，他唤他，“茗洛。”
茗洛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从你有记忆开始，你最美好的时刻，都是有他的存在。你的喜怒哀乐，都是他带给你的，其实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在乎他，都爱他，对吗？”
茗洛小小的手紧握在一起，仿佛一松懈眼泪就要决堤而出。
“他是错了，不该以哥哥的身份存在着，不该在你最需要父母的时候隐瞒着你，可是他所做的也都是父亲该做的，他也痛苦，他也矛盾，他也害怕。所以他用这种方式选择了逃避，他一直在自责着，随着你的长大，这份愧疚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启齿，直到你妈妈的出现，直到他知道真相。”顾亦泽看到了茗洛开始微微颤抖的小身体，“茗洛，世上没有父母愿意真正伤害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可是这个方式错了，他知道错了。”
“不要说了。”茗洛终于开了口，却是无比沙哑。
莫晓红着眼看向茗洛，同时也感谢顾亦泽替她说出了该说的话。
她以为茗洛又会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但他只说了一句，“我可以看他吗？”
这个反应已经让她在此刻足以得到一丝欣慰，至少，至少茗洛已经不排斥了。
此时病房里的医生也检查完毕，他们陆续走出。
莫晓立刻站起来和顾亦泽迎了上去。
“已经抽过血样了，我们会尽快出结果，你们心理上也不要有太大负担，毕竟他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了措施也服用了阻断药，不管怎样，没有最终结果前，你们不要悲观。”感染科的主任直接告诉他们，也不忘叮嘱，“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莫晓点头，然后目送他们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走廊。
“去吧。”蓦的，她打开了病房的门对茗洛说。“去看看他。”
茗洛望着病房的里躺着的身影，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他，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仿佛是累极了，即使紧闭着双眼却也蹙着眉，就像有心事似的。是因为自己么？
茗洛在病床前站了很久，久到忘却了时间，小时候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地闪过，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准许眼泪流了下来。
这个记忆力就存在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他恨的，可是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躺着再也不醒来，他又该怎么办？明明还没有原谅他啊。
“你不是很能抗的吗？这次怎么就倒下了？难道说，你不敢面对我，要当懦夫一辈子么？”茗洛质问着他，声音沙哑。
“如果是这样，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也休想我原谅你。”他说着，像是在警示他。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病房里安静地似乎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还有茗洛眼泪掉落在地的滴答声。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颜一搏，你太过分了。”茗洛抹着眼泪指责道，衣角也被泪水浸湿。
“茗洛……”蓦的，颜一搏的指尖微微颤动，他低声唤他。
茗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眸一看与他四目相视。
他的脸颊依旧没有血色，带着刚醒的疲惫。
看到他醒了，茗洛心中毫无预兆地绽出一丝欣喜，却很快又压制了下去，他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哭了？”颜一搏缓了缓，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这才看到茗洛脸上的泪痕斑驳的模样。
他心底一暖，至少，他还在担心他。
茗洛抬手抹了抹脸，别过脸去，“没有”。
颜一搏想伸手触碰他，但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的劫还未度过。
看着茗洛小小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害怕席卷至他的全身。如果这一次他没有挺过去，真的被感染了，茗洛以后成长的每个阶段他就要错过了，他不想错过，陪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了，他还没有以父亲的身份真正参与他的生活，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安静了许久，茗洛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还有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难受得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喘不过气来。
“我，我去叫妈妈。”明明是想再陪陪他的，明明是想关心他的，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在他知道了真相后。
退出病房，没等他说话，莫晓就像知道他醒了似的，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茗洛透过门缝看到她俯靠在了他床头，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里全是他，不愿意离开一下。他看着母亲的眼神也是。两人似乎不用说话，就能互相读懂对方。
茗洛虽然年纪小，不知道感情的事情，但是他好像从父母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一种情愫，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种眼神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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