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颜的妈妈是在两天后醒来的,神智还算清醒,话说得不大流利,好象也不大记得起那天发生的事儿,眼睛里有一种孩子的无知与惧怕。
宁颜现在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她跟搭班的老师们商量了,把课都调到上午,下午她不坐班,到医院陪母亲,换爸爸换回家休息,之芸会替她接了女儿送到方爸爸那儿,倩茹会来换她回去吃饭陪一会儿女儿。有时干脆就叫她不要再回来,她会替她陪床。
宁颜回到家,方爸爸早把饭做好了,他多年来第一回下厨房,起先做出来的饭不是夹生了就是糊了,菜也多半少盐寡油,但是,很快就上手了,半个月下来,他居然连红烧牛肉都做了出来。
方爸爸给女儿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牛肉还有好几个鹌鹑蛋,笑说:“不晓得有没有你妈做出来的好吃。”
宁颜看着父亲脸上的笑容还有他头顶与两鬓突然冒出的大片的白发,象头上落了一层白灰似的,宁颜大口地吃着父亲做的饭菜,吃完了一碗,站起来又添了一碗。
父亲吃惊地看着她,宁颜回头看见爸爸的表情,听得爸爸说:“从你小时候自己会吃饭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看过你添过饭!”
宁颜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装得满满的饭碗,也笑起来,低头一边自己大口地吃着,一边给女儿喂饭。
她是真饿,医院家里学校三处跑,她需要精力需要力气,她要象一个老树根子那样的强劲结实。
方爸爸默默地放下碗,接过女儿手里的小勺给孙女喂饭,一边说:“你妈十来岁的时候,跟你过去一样,一顿饭只吃一点点,还要合口的小菜才行,可是下放几年,挑了那么些日子的担子,忽然有一天,一顿饭能吃下三大碗糙米饭,后来年成不好,什么都没得吃,回城来,一次吃过五个大馒头。日子好过了,她的胃口就又小下来了。”
宁颜听着父亲的话,想象着年青的母亲,少年时受苦,年青时的艰难和老来的操心受累,心里所有的怨在这一切面前如同暖炉前的冰块一点点地融化,化了满心温暖的水。
宁颜每天都会去陪妈妈,知道妈妈爱干净,她给她洗脸擦身,给她念书,一个月后,母亲可以下地了,她就扶着她在楼下慢慢地走,妈妈的眼睛,会偷偷地观察审视着女儿,可是却不与女儿的目光对视,宁颜倒是有说有笑,还鼓励妈妈:“妈,要多多说话,说得越多,语言功能就恢复得越快。”
妈妈诧异地望着女儿,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副声音,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总以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女儿的主心骨,可是事实好象不是那么回事。这种认知让她有一点宽慰又有一点心酸,象个小孩子在大人面前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偷眼看着,一次又一次地确认,这个镇定自若地,缓缓而谈的女子,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女儿,有一刻看得像,有一会儿看得又不大像,她渐渐地在这样的一个游戏里找到了一种简单的而丰富的乐趣,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女儿说话,说女儿小时候的事情,有点含混不清,有点儿颠三倒四,有时候还把缓歌身上的事错安到了女儿的身上,可就是不去说不去问女儿离婚的事儿。
有一天,方爸爸陪床的时候,宁颜妈突然问老伴儿:“老方,你说,宁颜心里头,是不是多少有一点恨我?”
方爸爸这才明白,原来她什么都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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