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疏此次轻装简从,挥袖招来一片祥云便扯上余二飘出苍梧宫,余二怀中搂着凤澶,晕眩中犹不敢相信这就要回到下界老家,待到天风把脑门上的发丝吹乱,脚下连绵的群山中露出一粒珍珠大小的水面,最后渐大如瑶镜,如澹池,才觉得如今是真的要回家,不由百感交集。
余二被绑走时尚是初春,而今鉴湖边上已是柳绵青眼,铺绿描翠,鸣蝉在枝,燕莺调舌,一扫之前的死气破败之象,因着雨露的滋润湖面水涨,满溢蓬勃的生气。直到双足踏上湖岸土地,余二还犹怕这是一场梦境,粗声粗气地质问凤疏:“我怎么觉得你不安好心?”
凤疏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漫不经心回道:“什么?”
“我说了多少次要回家,你都不允,今日怎么突然发了善心,我看不是若吃错药了便是图谋不轨!”
凤疏抽了抽嘴角道:“你若不放心,我们便即刻回苍梧宫罢。”
余二一口噎住,几乎气结,此时湖边浅水处咕嘟嘟冒出一串气泡,随即探出一对绿豆小眼,又突然瞪成两倍之大,好似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王八精几乎是从水中鱼跃而出,颠起四条短腿连滚带爬溜上湖岸,口中惶恐对着凤疏呼道:“小的不知上仙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上仙饶命!”
余二几乎气歪了鼻子,抬脚啪嗒踩住王八精的硬壳,使劲便将它碾入泥中,喝道:“擦亮你的小眼认清主子!你余爷爷在此!”
凤疏听言不由一声嗤笑,王八精勉力从泥中拔出头来,讶异道:“余爷,您,您还活着?”
余二纳闷:“我这不好好的么?”
王八精眼含热泪,哆哆嗦嗦地从泥中挣扎出来,“当初您被上仙绑走,上仙乃是天上无比尊贵的凤鸟,水葫芦那娘们儿说哪里有鸟不吃鱼的,小的们都以为您遭了不测,举湖哀痛,悲伤欲绝,您看,小的还为您戴了孝!”
“起初大家都戴了,只是水葫芦那娘们儿嫌黑纱破坏她风格,戴了三天便解了,其他的人也陆续撤了,只有小的还在,余爷您平日对小的颇有照顾,小的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替余爷您带足三年!”
王八精犹自在絮叨以表忠心,余二定睛一看,果然,王八精左前腿上缠着一圈黑纱,沾蹭着污泥,不由眼前一黑,转头便冲凤疏气急败坏大吼一句:“都是你干的好事!”
王八精浑身一震,提心吊胆地看向凤疏,上次它有眼无珠没认出那是天庭上仙,被弄成倒插小葱几乎吓地半死,如今余二对上仙如此不敬岂不是要遭殃?王八精暗暗防备,只等苗头一有不对便撒腿开溜,谁知上仙竟然没有半点怒意,任由余爷对他呼喝跳骂,不由更是讶异,心道难道余爷飞黄腾达今非昔比,居然和上仙搭上了不同寻常的关系,几乎要五体投地景仰起来。
凤疏打量了几圈湖岸边的风景,突然对王八精道:“余二的精舍还在么?”
王八精点头如捣蒜,“在的在的。”
凤疏倒也不再废话,对着湖面抬起一只手,骨节修长的白皙五指之间隐隐冒出光晕,鉴湖湖心突然荡起层层涟漪,愈来愈急愈来愈密,哗啦一声突有巨物破水而出,被凤疏手势牵引着往岸边飞来,最后稳稳落安在一块地势较高的平缓草地上。
余二倒抽一口凉气,“你把我房子弄上岸来干甚?”
凤疏睨一眼余二,“本王不愿住湖底。”
“住?你要做甚?”
凤疏的目光在余二面上转了几圈,突然对王八精说:“我与余二有事商谈,你先退下。”
王八精言听计从,忙不迭地行礼告退,远远遁走。余二看不明凤疏葫芦里卖的是何药,只管怀疑地瞥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却听凤疏开口却是问句:“你这离都城朝歌不远罢?”
“不远,也就几十里地儿。”
凤疏闻言点头,似是十分满意,眸光微闪中又问,“还记得那昏睡不醒的东海龙王么?”见余二点头,便续道:“当初龟丞相来找本王之时你也在场,龙凤两族的守御灵神的来龙去脉你也清楚,这次下界便是为了龟丞相所求本王之事,查查看朝歌城中的皇帝和东海龙王的嗜睡之症是否有牵连。”
余二对那老龟印象不佳,悻悻地抽了抽鼻子,“它求你的事情,扯上老子做甚?老子不干!”
凤疏本来大可只身下界,替那老龟丞相探查来龙去脉,可惜凤澶一刻也不愿离开余二,而经过今晨朝会,他又实在不放心将凤澶留于苍梧宫中,只好拉上余二带着凤澶一同淌进浑水,只求余二这头愣青呆鱼莫要节外生枝,他早料到余二定会不情不愿,闲闲道:“那东海龙王乃是敖景逸生父。”
余二一怔,突然一拍脑袋,心说自己怎么忘了这茬,撇开那小肚鸡肠的龟丞相,及时看在和敖景逸的兄弟情分上,他余二也得尽点绵薄之力,可是见到凤疏那一脸笃定胸有成竹模样,又觉得十分可恶,狠狠剜两个白眼送于他,才应一句“算你狠!”
从湖底搬出的精舍被安置在一边的草地之上,余二打开大门,将凤澶往地上一抛,便四处察看家当是否都安然无恙,余二出身草莽,对衣食住行并不挑剔,有一方寸之地便能安之若素,这精舍洞府十分简陋,两间陋室挨在一起,一间摆着一张旧木桌权当厅堂,另一间搁着一张塌床,便是卧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