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件事的当事人们,都被病房门口的一扇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仿佛门外再嚣张的动静都不能触动玻璃瓶里那几枝鲜花上的露水。
白昼大多数时候都在看天花板,看向窗外,看自己死皮赖脸要求带进来的书。谢沐因为工作得先顾着何清,对此他深表理解。
外头的事他隐隐知道一点儿,比如他这个角色可能会丢了,比如投资方要把男主换成冯逸,比如浮霖对此毫无意见……
而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也会想一想,想的当然不是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会不会选择救何清,这种事情他想都不会想。
日头西沉,他想的是,三木怎么还没来?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谢沐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推开了门。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像水墨画一样的何清,其实她先看见的是何清的腿,露在小碎花裙子外边的小腿,纤细笔直,她先暗骂了自己一句,才看清这双腿的主人。
何清一只手抱着腿,一只手轻轻翘着,细白的指尖夹了根不知怎么偷带进来的烟,慵懒地坐在VIP病房里那张奢靡的大沙发上,云雾袅袅看起来快成仙了。
谢沐看着瘦了一圈的何清,第一句话就是:“小祖宗!对皮肤不好!”
她还记得那串光年单位般的数字,以至于看见头顶冒烟的何清,第一反应就是“脸很贵的”!
何清看了看谢沐,神色不知怎么有点儿落寞:“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张破脸上花了多少钱。”
谢沐的表情很崩溃:“我也不想知道的!”
何清摇摇头,把烟掐掉了。这两天她心情不好,加上饮食清淡,又瘦了一些,一张小脸更是煞白,没什么血色。
医院的伙食虽然非常健康,但寡淡得谢沐都受不了,更别说就指着谢沐给开小灶、几十米外正翘首等着谢沐投食的白昼,他好像闻到了小馄饨的香味儿?
白昼欲哭无泪地翻了个身,这是饿出幻觉了?
谢沐老老实实地把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放在茶几上,她感觉到何清正在看着她,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何清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谢沐有些诧异:“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白昼那家伙脑壳硬,应该的。”
“我看见那把剑晃了,”何清的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楚,“但是我站着没动。”
谢沐看着她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清盯着她的眼睛,接着说道:“三木,我不想瞒你,我当时站在那下面,可以躲开的,但是我又想,何必呢,砸到就砸到咯。”
“为什么呀?”谢沐不明白,那把剑要是砸到何清那个小身板上,那事儿可就大了。
“因为我觉得活着太没劲了。”何清说这句话的语气淡淡的,就像说“你这个小馄饨太烫了”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也就跟你说,三木,”这两天何清突然闲下来,想了很多事,“你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在下降吧?那是真的。”
谢沐静静地听她讲着,才慢慢明白过来,何清拿到星辉影后之后,后继乏力,接拍了几部流量电影,口碑票房都一般。去年铂金娱乐才捧出的夏语冰,今年十八岁,因为定位和她相似,竟然抢了她不少时尚资源和代言。
可谢沐想起何清在大街小巷红茶广告上的笑脸,不太明白何清所说的“下降”怎么会这么可怕。
“那你微博还有八百万粉丝呢,没你想的那么糟啦。这部剧的投资商,不都是你拉来的吗?你、你还是影后呢!”
“你是不是想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多人都对我粉转路人了。”何清笑得有些苦涩。
“那又怎样呢?”谢沐的声音清清楚楚。
何清有些发愣地听见谢沐接着说道:“多一个少一个能怎样呢,不用那么多人喜欢的,只要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就行了。”谢沐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发光,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白昼。
“今时不同往日,”何清犹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这行,退一步就是深渊。”她的眼睛漆黑,有些空洞,谢沐看不见底。
“连老陶都不想推我了。”何清叹了口气,“我昨晚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沙滩上,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怕,因为涨潮了。四处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沙滩,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海水浸过膝盖,一点点把我淹没了。”
“赵国说那兆头很不好,他说了一堆签文,”何清记得非常清楚,她很平淡地重复道,“千辛刺腹,百酸搅肠,寸步难行,痴心妄想。还有一句‘罢罢罢’,我才不罢呢,可我没有办法。”
谢沐看到何清那张极美的脸上落寞的神情。夕阳就在何清身后,灿烂的斜辉笼在何清身上,谢沐的脑中突然冒出一句“多的是不甘之人”。
是的,卓锦森、林深,还有何清,这两天他们的脸上总是有这种表情,一开始谢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着光穿过何清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他们眉头间那点神情,是不甘。
谢沐不知怎么有些生气,内心深处从未消失的火花闪了一下,噌噌亮了起来:“你别老听赵国乱讲,知识的力量是伟大的。”
她说到这里想起了那次带伞的事,心虚了一下,随即又义正词严道:“解什么梦呀,要是我梦见自己在玩电脑,周公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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