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霜华第三次打电话去莫公馆,却发现莫金妮不在家了。以前,莫金妮无论逛街还是看电影,或者去书店,哪怕只是在外面吃顿饭,都是和她一起,现在她却约个人都约不到。更令她清楚意识到,莫金妮并不只有她一个朋友。
游/行带来的骚动渐渐平息,函阳还像以前一样热闹,凌霜华一个人走在街上,茫然而落寞。
现在,连跟她一起出门的月桃,都因为她走路心不在焉而跟丢了。只因贺夫人想把首饰送去珠宝行养护,她便自告奋勇说她去,结果出了珠宝行没多会儿,她就一个人了。
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前方不知不觉出现了百川书屋的字样,奇怪的是现在时间还早,店门已经关上了。
她带着不解缓步走近,却见门没关上,而是虚掩着。也许是因为严老年纪大了,掩上店门睡午觉现在还没醒?
她和严老已经是老熟人了,并未多想便轻手轻脚地去推门,而仅仅几分钟后,她就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晚上十点在城西的......”
突然打开的店门令店里交谈的两人惊骇不已,话说了一半,凌霜华只听到这样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接着,对凌霜华而言便是极为混乱却不知所措的场景了。
交谈的二人是严老和一个年轻人,她觉得此人面熟,正在回想之际,身后传来陌生的语言,声音洪亮而愤怒。
严老脸色骤变,立即推着那个年轻人向书店最里面躲。凌霜华尚未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来人是谁,已经被一股猛力拨开,狠摔在地。
她惊愕地趴在地上,看着关东军一个个冲进店内,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的日本军官,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发号施令,冲进去的日本兵搜寻了一阵,用同样刺耳的语言回应他们的长官。
凌霜华猜想,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显然,严老和那个年轻人正在传递某种紧急的消息,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脱,似乎对逃生早有规划。
而她的无知与无礼令自己陷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
黑皮军靴载着它的主人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凌霜华抬头,与一双阴厉的眼眸相对。那是一张和中国人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刀疤从嘴角上扬,几乎蔓延到耳畔,是她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微笑”。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提着领子把她揪起来,一句话不说随手就甩了一巴掌,力气之大,可见其愤怒程度。凌霜华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晕头晕脑地有些站不稳。
他将手中被打懵了的她扔给一个日本兵,说了句日语,简短而带着狠意。
凌霜华从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机会到日本人的审讯室做客。
阴郁昏暗的室内,耳边悄无声息,只有折磨人的空寂,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那一巴掌坏掉了。
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她坐的木椅,她反手被绑在木椅上,此处的阴暗令人煎熬。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走进来的还是那个日本军官,昏暗的光线照不全他的脸,可阴影之中,嘴角刀疤依然那样清晰。
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同样穿着关东军制服,相比前者显得更为深沉,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梳起,模样俨乎其然。
“姓名?”先前那个日本军官问她。
原来他会说中文,虽然口音比康纳更重,更古怪。
她不怕黑,不怕审讯,当然也不怕日本人,只要她说出自己的身份。
关东军不会公然和贺显昌做对,只要她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她选择了沉默。
似乎是觉得她还在发懵,劈头盖脸的凉水击打在脸上。她一激灵,被呛得鼻子眼睛里都是凉水。罪魁祸首将水桶丢开,空悠悠的铁皮桶在地上滚了几圈,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内格外突兀。
“姓名。”他又问了一遍。
她开始回想和严老交谈的那个年轻人,很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又一巴掌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人带椅被扇倒在地,脑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头痛中,一只耳朵听到身边窸窣,一只耳朵已经失聪。
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犹如晕过去了一般,但清明镇静的双眸告诉身边两人日本人,她相当清醒。
她在想,那个人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还是那个暴躁的日本军官,把她提起来连人带椅放好,继续问:“人在哪里?”
相比之下,康纳的中文说得还是不错的,起码没这么难听。她这样想着,平静回答道:“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指天发誓,千真万确。
又一巴掌将要落下,她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却没想到,先前一直沉默的另一个日本人打断了同伙粗鲁的行为,说话的口音也没那么重,轻声说:
“女士,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湿漉漉的头发粘黏在脸和脖子上,身上渐渐发冷,凌霜华抬头仰视眼前这个日本男人,头痛地发现,这人好像也眼熟。
她从没接触过日本人,怎么会眼熟?真的是被打懵了么?
还有,他在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凌霜华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神情,他也凑近了看她,两人相互打量着彼此。
他把她的脸拂到一边,仔细查看她的耳朵,最后对自己的同伙说:“渡部君,她如果聋了,审讯会变得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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