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学生游/行后,程亭筠拘捕了函阳大学几个学生和老师,程东林正为隐瞒贺显昌病情的事焦虑,火气一上来就要下令严惩。程亭筠劝父亲少为琐事费心,便把处置师生的任务揽下来。
程东林顺口就随了他,但不忘叮嘱:“好好审一审,尤其是宣传单里夹杂的那几本册子,最好查出印发地一并端了!”
其实不用审程东林心里也有数,他和贺显昌一样,认为无论是工人还是学生,背后都有人煽动。
程亭筠领命,把犯人单独关押以防串供,正在一个一个审问时,跟此事毫不相干的贺景瑜竟找来了。
“程大哥,我向你保证,我那朋友真的就是一教画画的老师,他的学生闹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亭筠点了支烟,吸了一口缓缓问:“朋友,俄国认识的?”
“不是。”贺景瑜摇头,“我刚回国那阵不是无聊么,就入了个画学研究会,搁那儿认识的。先声明啊,咱会里都是老实人,就说你抓起来那陈永,又老实又胆小,见了死耗子都蹦得跟蚂蚱似的,他哪来的胆子闹事,你们一定是抓错了!”
程亭筠沉思,他暂时没在陈永嘴里问出什么,但还是奇怪:“你俩关系挺好啊,昨晚他被捕,今早你就得到消息了?”
贺景瑜捏了把汗,“是陈永的家人听说他和我有交情,一家老小全来我家门外跪着哭,求我出面说情,我也没办法啊!”
程亭筠斜眼看过去,直看得贺景瑜背脊发凉,“景瑜,你没在外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吧?”
贺景瑜连忙摆手,“没没没,我哪敢呐!”
程亭筠夹着烟,姿态轻松地问:“俄国待了四年,你就没听说过布尔/什维克?没接触过丁点儿?”
贺景瑜嘿嘿一笑,“说丁点儿没接触肯定是假的,不过我跟那些人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们也看不惯我,更何况我爸也烦他们这种人,我见了他们都绕道。”
程亭筠目不转睛盯着他,贺景瑜越笑越僵,终于,程亭筠松了口,“陈永我审过了,明天来接人吧。”
贺景瑜小心道,“今天不行吗?”
程亭筠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放人就不错了,我也得交差不是?”
贺景瑜见说通了,缓缓松了口气。
怎料程亭筠又道:“景瑜,最近城里乱,以后少出门写生,在家一样能画,而且你们那个画学研究会什么底细,长辈们忙于大事,不清楚这些,我却是有些了解的。”
贺景瑜瞠目,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什么什么底细,我们真的就是喜欢画画儿罢了,程大哥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后不去了就是。”
“嗯,那就别去了。”
“......”
程亭筠送他出大牢,又说反正不急着审犯人,干脆先送他回家去。贺景瑜又心虚又无奈,总觉得自己还像一个孩子一样被对待。
坐到车上,尽管程亭筠灭了烟,贺景瑜还是被烟味熏得直往窗边靠,又敢直言。
到了奉林路,陈永的家人一直等在路口,贺景瑜让他们明天去提人,一家老小谢了又谢这才离开。
等车开到贺家,贺景瑜随口说了句进去喝杯茶,本来只是客气一下,他却真的答应了。
到了会客厅,桐香沏了一壶茶,两人相对无言坐着,贺景瑜窘迫得紧,程亭筠坐了会儿又往兜里掏烟。
此时,凌霜华从楼上下来,见家里有客人,惨淡的愁容硬挤出来一丝笑容。程亭筠摸烟的动作一滞,手又收了回来,从沙发上起身站直了,轻轻颔首致意。
凌霜华道:“景瑜,妈有事跟你说,叫你上楼去。”
贺景瑜正愁和程亭筠处着尴尬,应了声赶紧往楼上蹿,留下凌霜华照顾客人。
客厅只有他们两人,程亭筠问:“大帅身体如何?”
凌霜华叹了口气,“并无好转,景瑜已经起了疑心,我们决定不瞒他了,很快他就会知道实情了。”
她的视线往楼上看去,不一会儿,贺景瑜就会从贺夫人那里知道父亲身患绝症的消息。
程亭筠沉吟:“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凌霜华说:“姨娘和孩子们都不知道,都以为是打仗受了伤回来疗养。”
“那好。”程亭筠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凌霜华送他到门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凌霜华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那是在以前绝不属于他的气味,同时也看出了他的疲惫,不禁道:“程先生切记保重身体。”
程亭筠微怔,说,“你也是。”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景瑭支会过我,你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凌霜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刚送走了客人,贺景霖穿着光鲜的小马甲,抹了头油,身后跟着精心打扮过的贺景岚和凌雪华,三人正要出门遛马,叫她一起去。
凌霜华看着三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的弟弟妹妹,心里一团乱,让他们晚饭前回来,她就不去了。
凌霜华心情忐忑地上了楼,看到贺景瑜靠着墙根儿发呆,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清楚了。贺夫人的房间门紧闭,想必里面的人也正难受着。
贺景瑜看到她来了,赶忙背过身去擦眼泪。凌霜华不想让他难堪,站得远远的说:“我让厨房多做了菜,景瑜,今晚就在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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