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直到此刻,眼前仿佛犹是漫天血色。
银丝挥动的瞬间,一个个大好头颅分离,然后才从无头的颈子里喷出一腔鲜血,溅得他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血红一片。
手臂上的伤一直在提醒着他,告诉他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是真实发生的、并且永远会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残酷景象。
怎么会碰到那种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问他刚才那种问题?
……
重重疑虑包裹着大法师此刻的思绪,他完全不能理解,只是机械地一直捂着断臂,没命般地朝前飞奔。
风在耳边呼啸着掠过,刺激得伤口更是痛如刀割,血早已染红了衣裳,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像是从血湖里刚刚捞出来的一般。
狼狈不堪。
更确切一点,应该说是惨不忍睹。
此刻他眼前一片黑暗,因为巨痛早已经侵蚀了他所有的感觉神经,此刻的他,除了盲目地朝前飞奔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到底跑到了哪里?
那个男人还追在后面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
大法师一个踉跄,陡然被脚下一块突出的石头绊倒在地,挣扎了半天,最终却颓然放弃。
痛……
难以言说的痛觉正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他就算是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痛彻心肺。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种失血的方法,会死掉的吧?
大法师苦笑起来,紧紧闭上的眼睛无法如何都不想再睁开。
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
可是很显然,有人并不希望他就这么痛快地死去。
悄无声息的花香慢慢沁入他的呼吸内,随即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紧,似乎是绸带之类的东西如蛇一般捆缚住了他。
“谁……”他勉强开口,只是一句话尚未说完,那根绸带却突然紧了一紧,顿时卡得他再也没有办法吐出其他的字句。
“是谁打伤了你?”属于少女的微显妖异的声音响起。
很熟悉的声音……
啊,是那个穿着绯色衣裙的狐妖!
大法师几乎是在瞬间便想起了她是谁,“你……是那个……”
“我是谁不重要,”少女踢了踢他那只断臂,“是谁打伤了你?”
“不认识……”大法师痛得简直想立即死掉算了,“是个男人,使两根古怪的银丝……”
“原来是他……”少女冷哼一声,随即不无讥诮地开口,“嘉月法师的传人,居然只有这么一点能耐吗?居然落得如此地步?!”
倒在地上的大法师听她言下之意对本门祖师居然如此轻蔑,顿时义愤填膺,“住……住嘴!”
“住嘴?”少女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便是嘉月还活着,也不敢这么说我!”
“你……”大法师又惊又疑,“你认识……嘉月祖师?”
“何止认识,”少女微微挑了下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眼睛里,却藏着一抹刻骨的怨恨,“我们极为熟悉。”
大法师依旧躺在地上,完全没有力气动弹,自觉生命的迹象正在源源不断地朝外流逝着,但是……但是……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陡然抓住了少女的裙角,急切地想要告诉她什么。
其实他知道,他不应该说。
面前的些少女,是只狐妖。
可是……
可是她说,她认识嘉月法师——
如果她是什么必须要被消灭的妖怪,那么嘉月法师一定不会放过她,可是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所以……
他虚弱地开口,依旧紧紧抓着那一片裙摆,“去西藏……快去告诉……说嘉月法师的转世还没找到……”
少女微感诧异的声音顿时上挑了八度之多,“嘉月法师的转世?”
“对……”大法师大口喘息,“印记……在肩膀上……”
“什么印记?”少女一把抓起了他,动作粗鲁到了极点。
“嘉罗木……”大法师被她揪得一口气没喘过来,顿时昏了过去。
“嘉罗木——”丢下昏过去的大法师,萦夜一字一顿,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直到许久之后,她终于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了冷冷的笑意。
深藏在她眼中那一抹怨恨,清晰可见。
原来……他也转世为人了吗?
经历了千百年岁月的转变,他也重生了吗?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她能够找到他……如果能够找到他……
嘉月——
真没想到,一别千年,我们还能再有机会见面。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许久许久以后,萦夜蓦地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兽类的嘶吼,同一时刻,一颗眼泪自她眼角悄然滑落,但是随即,她便利落地挥手撕裂大法师手中所抓的那一片裙角,然后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任大法师流血流到死,她也拨不出半丝同情心给他。
同情?
当年她被封印的时候,有谁来同情过她?
她那一天,本是满存着欢喜,等着那个人,可是那个人不但失约了,并且毫不在乎她的死活,依旧固执地选择了他要走的那条路。
而她,被迫沉睡千年。
他从来不觉得……对她感到抱歉吗?
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吧?无论她再如何努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依然能够做到这样绝情的地步……
既然如此,这一次,她要比他更绝情才对。
一定要把她所有所承受的那些,一一回报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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