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里安成了热门人物。但是，市政法委组织的宣讲团，他从来不参加。警方组织的演讲活动，他也一律谢绝。政治部的同事很耐心地劝他说弘扬正气，匹夫有责。傅里安说，拉倒吧拉倒吧。就有那闲工夫站在那扯，我不如陪我妈打牌吹笛子。政治部的同事就笑着骂：你是不是还得去康宁吃点药？这是多好的进步梯节啊！
汪欣原成了不折不扣的媒体英雄。中国记协授予其“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荣誉称号；他应邀到处演讲，但即使忙碌，他还是穿针引线，帮助顾小龙母亲，为顾小龙弄到了一块三十平米的新墓地。高升临调的洪峰书记暗中帮忙，有意使其成为法制教育基地，成为乾州政法干部的再教育平台。经老骆牵线，中国著名的法学家艾老，为顾小龙撰写了墓志铭。
在顾小龙旧墓地搬迁至新墓地的那天，不仅有顾小龙的母亲、弟弟及亲友们来了，省、市所有媒体记者也都到场，还有十几个乾州公、检、法的入职新人，被组织前往参加。政法系统有意将其作为队伍教育的机会。另有不少法律专业的在校大学生，相约或是被老师组织而来。今红玉为顾小龙带去了大捧鲜花，无意中，发现陈书伟的女儿也悄然来了，悄然地送上了一大捧鲜花，就悄然而退。陈书伟已于一年前去世。这应该是这个骄傲法官的最后心愿吧。
汪欣原代法学家艾老，为大家朗读了墓志铭的文字：
……
优良的司法，乃国民之福。小龙其生也短，其命也悲。惜无此福。然以生命警示手持司法权柄者，应重证据，不臆断。重人权，不擅权，不为一时政治之权益而弃法治与公正。
今重葬小龙。意在求之，以慰冤魂。
那天，傅里安也去了。但他把今红玉送到墓园门口，没有下车。今红玉下车后又央求说，还是一起进去吧。
懒得。
去嘛。
锦上添花的事，女人们去干吧。
你不是要谢谢顾小龙。
你替我说吧。恭喜他乔迁新居。
你要谢他什么？
谢谢他一再救了我的命。
老骆已经是省高院院长了。陵园外，傅里安没有认出他带窗帘的黑色轿车。老骆进去看望完顾小龙母亲，很快就出来了。他一眼看到了傅里安坐在车里。不一会，老骆的司机来敲傅里安的车窗，递进了一条撕开口的中华硬壳烟，说，骆院长送的。傅里安接过，显然被老骆用了一包。傅里安抬眼看见老骆在车里，夹着燃烧着的香烟的手，搭在车窗沿上。他拿着那条烟走了过去。
怎么，不喜欢？老骆有点不高兴。
傅里安说，戒了。
想活一百岁？
傅里安摇头：在疯人院被迫戒的。
老骆一愣，狂笑，笑得像轮胎泄气。你这种人，老骆的快活，掩饰了多少有点儿的轻微尴尬。他指着傅里安骂：你这种人，我看就是要经常进康宁医院休养休养！
傅里安点头，忽然也开始笑，声浪逐高，他无人可以模仿的、像三级火箭似的狂笑出现了。连老骆的司机都感到怪异，觉得他们的笑和这个地方的氛围完全不搭。老骆也意识到了，想起这肃穆之地、遍地记者，自己好歹是个领导，他马上闭上嘴巴。但傅里安迟钝，说，哎，倒是建议你，政法系统里的所有贪官苗子、草菅人命的蠢货，最好都定期送到康宁医院休养轮训。你们高院就和康宁医院搞个两院共建吧。
老骆憋不住，俩人又爆发出癫狂的嘎嘎傻笑。
老骆年轻的司机，倒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他目不斜视，沉静而严肃地站在车门边。在那个司机看来，这两个人，本身就挺像康宁医院出院后久别重逢的病友。
2017.6.27今天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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