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修平默许他的话,起身作势出门:“三位公子用完早饭即可动身,今天祁爷宴请你们西南的一位贵客,此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均将到场。”
周玖良问都是些什么人,鲁修平一脸神秘。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是因何缘由,宴请没有安排在祁爷的府上或是本地有名的餐馆。
而是祠堂。
祠堂很大,方圆近百亩,建在无垠的水田正中。
祠堂的正门恢弘,层层堆叠的斗拱斜指入云,高耸的门楼之上布满砖雕,祠堂内供奉之人的故事于梁枋之上娓娓道来。
要想看清祠堂姓得什么,必须去到路的对面。
上写:吕氏宗祠。
“这地方有姓吕的大户吗?我之前随王爷探访洞庭的时候,没听说过啊……”
宋渊想叫鲁修平来给说说详细,被周玖良制止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吕字分明被人修改过。这地方有猫腻。”
我也好奇地仔细观察,果不其然,牌匾上的吕字被人用金漆厚厚地描抹了一遍,其余三字却灰突突的。
字的四周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糊了,有些像泥,不过也被黑漆盖了原来的颜色。
周玖良拉过我的手,在掌心写下:曾。
我有些不解,他眯了眯眼,学那鲁修平说话的语气道:“一会儿进去你就知道了。”
祠堂内此时热火朝天的,卷了袖子的工人来来往往,端着菜盆的,挑灯笼的,准备填礼单的,个个脚不沾地。
我们三个闲散之人自觉与这儿格格不入,便找了个空当,贴着一侧的厢房门往里钻。
宋渊走在最前面,不禁赞叹:“吕家定是有个位极人臣的大人物吧?宗祠修得这般慷慨?!你瞧那享堂,五大开间①,阔气啊……”
周玖良冷哼一声,说道:“你呀,脑子里一知半解,眼睛里也瞧不真,那明明是七开间改的!”
宋渊站定,忽地皱眉说道:“还真是!左右的门板给撤了,后砌的墙!不对啊,怎会有皇室姓吕的呢?”
是没有,且没有姓曾的。
周玖良背着手环顾四周,道:“这家人恐是狂地没边了……”
接着他一一指出这座宗祠的突兀之处。
门口花枋上双凤朝阳、双龙戏珠的雕纹。
柱梁下的鳌鱼,尾部拖长,还隐隐可见爪子。
享堂与侧廊间的阴角上,还做了高翘的翼角,角下垂花柱也是非常规格,不仅很大,雕工也绚烂复杂。
当然,忌讳的还是龙凤的形状。
穿过天井旁的小门,第二进豁然开朗。
得见一方戏台正对着我们,几个披了简单戏服的演员正无声地走台。
戏台下面的空地上,摆放了八张空空大桌,未见桌凳。
祁爷对着两个小厮正吩咐什么,隔得远不能听清。
鲁修平站在他们旁边,招呼我们过去。
宋渊先行,我和周玖良有意放慢脚步。
“玖良,曾家这般豪横,莫不是有……逆反之心?”
周玖良摇摇头:“说没有吧,祠堂内的装饰昭然若揭,说有吧,又改了七开间,甚至把姓都换了。我猜此势力内部已然分崩离析,目前掌权的那个人……”
他对着祁爷抬了抬下巴,低声道:“还算个安稳之人,只不过,眼下恐怕要生变化了。”
我和周玖良将将拱手,欲向祁爷行礼,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祁公,老朽这是来早了吗?”
祁爷应声而来,我和周宋三人自觉退到一边。
这位老者胡须尽白,面颊凹陷,双眼炯炯烁光,身着玄色马褂,头戴一顶棕灰的狐嗉②帽子,脚蹬玄色皂靴,上绣黄白云纹。
他的口音与云安人相似,但又掺杂了些周边腔调。
我看了看周玖良,他的脸上也多是疑惑。
只见祁爷满口逢迎之词,深鞠快要触地,简直像见了祖宗似的。
最让人奇怪的是,那位老者竟叫过鲁修平,让他搀扶自己。
望着他们往戏台后去了,我们三人自是有些无趣。
宋渊问:“这老头会不会就姓吕啊?那祁爷就差给他跪下了!”
周玖良掰着指头算了算,说道:“不应该啊,如今曾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具已过世,我估摸他应该也年近古稀了吧……奇了怪了……”
“玖良,这位老者不是本地人。”
“何以见得?”
“他的口音。我听着耳熟,大抵不会出离云安太远。你看他穿的衣服……”
我们正分析着,泉叔也来了。
“听你们聊的,莫不是全老爷先到了?”
全老爷?
刚想多问些详细,泉叔却一溜小跑往戏台后去了,许是跟祁爷一样,对此人相当重视。
我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身后传来唐世兰的声音。
“那是全荼,人称钱王。”
原本我以为,她昨夜的要求,是想防着被周玖良察觉自己身份,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周玖良拿眼上下打量唐世兰,继而接话问道:“这位姑娘,能否给小生具体说说,这钱王究竟是何人,怎的那几位前辈要如此敬重他?”
唐世兰也不推诿,大大方方说道:“全荼乃西南隆兴票号的家主,隆兴自成立以来,具敛众财,富可敌国。全老爷更是仗义疏财,二十年间捐银无数。光是西南地区,修桥补路、兴办学堂皆有隆兴的帮衬。三年前陕甘大旱,全公私出三万两白银救灾……”
话至此处,宋渊突然毫无征兆地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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