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微张着,睡得沉。长得也算是白净漂亮,他要是瘦点儿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日子过的太滋润了,那身软肉是如何也褪不掉的。
锦绣印象里,他那幅身子骨永远站不正当,透出一股子慵懒。他躺着比站着好。……也许他死了比活着好。
她恨?对,她应该恨他了。
鼾声均匀,镂花的银杏木床架子总是不会突然倒塌的。月光白亮亮的照在锦绣的额头上,毛茸茸的胎发上的细汗,碎珍珠一样的闪烁。这样一个晚上,寂静,闷热,黑暗。酒后得躁动让她难受地想哭泣。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新婚的当晚,他那样随意的扯下她的盖头,出现在她被红色晃花的眼睛里。
那是锦绣第一次打量她的丈夫——大眼,薄唇,即使是穿了喜庆的大红也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本没有爱的人,又何惧一段没有爱的婚姻?既然这是她的丈夫,她也就不再计较好坏。她又不是追求儿女情长的人。
这是她的命。
她盯着新郎,之前姑婆在她耳边细授的男女之事现在又想了起来,她本来是紧张害羞的,望着他如秋水的眼睛慌了手脚。
然而新郎却撇了嘴:“果然是个老姑娘。”
……
她被当头浇了冷水,一时间懵了。
他说:“保重。”然后就出了家门。
再也没有回来。
锦绣摔门出去。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脚踩在木地板上的蹬蹬声在楼上楼下回荡着。
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头埋进膝里,这才偷偷的哭出声来。
那日绸缎店里见着他,他就已经不认得她了,他把她当成别家的女人去调戏。今日见他,他既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也不记得他曾经与她搭过讪。
他说,小姐穿绿色好看,宝蓝色也好。
青色白纹缎比甲,蓝色洋皱褶裙子,锦绣猛地站起来,一样一样的往下脱,衣料发出咝咝的撕扯声。也许是站起来时起的太猛,脑袋一下子晕眩,千百条思绪涌进来,在她缜密的头发丝低下闹哄哄的打架。
不。她不是怨,也不是恨。
她只是可怜自己,她想到纪家的下人们用怎样怜悯的眼神看她,她想到纪家的掌柜们用怎样不屑的碎话挤兑她,她想起了纪老爷对她的万般疼爱何尝不是因为他愧对她?
原来她是这般可怜。
她今天才知道。
第二天纪瑞峥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头疼的要裂开,心里抱怨着昨晚睡得是什么枕头,又硬又冷。
“招娣,少爷醒了。”锦绣把衣物家什裹进箱子里,合上箱子盖。两页铜锁爽快地合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咯嘣”声。
“程锦绣?”
锦绣回身,朝他笑着点头,“醒啦。以后喝不了那么多就别强求。”
他打量四周:“在搬家吗?”
“你不是在城东有间宅子么?我搬过去。今都知道我们俩夫妇同在杭州,总不能一个住客栈一个住宅子。让人猜疑。二来,能省就省罢,钱不是那么好赚的。”锦绣边说便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嫌他花销大,他嘴唇一掀,像是有话说。看招娣进来,就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半笑不笑的,算是答应。
招娣给他请安,端来洗脸水侍候他起床。他便温和的问了些招娣这几年的状况,笑语间显得很亲切。锦绣见招娣应应付付的,知道是自己在场她有所忌讳的缘故。只等乔五拿了箱子,锦绣也退了出来。
纪瑞峥在杭州城东的宅子布置得颇为雅致,把江南水乡的韵味体现很是那么回事。
院子不大,房子有五六间,花厅书房连在一起,短短的回廊相接。回廊外边就是几颗竹子,青翠亮眼惹人爱。
锦绣指挥着把箱子行李搬进去,忙里忙外满头大汗。纪瑞峥只管靠在门廊上发呆。
“我有笔生意要耗大周折,所以住进来这些日子里,恐怕连花厅带书房都要占用。”
他一个嘴角上扬,眉毛蹙起来,“你习惯对人发号施令,是么?”
他的话扎了她一下,她说:“不。因人而异。”
他点点头,手里拨拉着折扇。那样子虽不太明白,但也不太想问下去。
她看他一眼,咬着嘴唇,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两条普通红木做的大书架,密密麻麻堆满了书。书架是不寻常的大,高几乎有一丈,锦绣怀疑它与屋顶之间是没有缝隙的。横跨书房两头的长,每头只留一人通过的空间。锦绣穿过去,书架后面的墙上挂满了字画,墙下堆满了蒙尘的纸张书籍。
锦绣读书少,但是她对书向来是怀着敬仰的。纪家的大书房也是有些书的,纪老爷把它给了锦绣使,锦绣却不舍得。生意上往来的人大多杂乱,还有些低俗鄙陋的,锦绣怕他们晦气了那些学问,只得另辟了一间小房处理生意。好生的把那大书房给留着。现今,虽然看见这里有更多的书,但因为全都是纪瑞峥的,锦绣反而心里就有点笑他铺张浪费。
如果何乃之自小有他这样的条件,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吧?锦绣摇摇头,最近几天想着纪瑞峥的不好,就想起何乃之的好。
“你习惯对人发号施令,是么?”纪瑞峥那样问。
锦绣想,她的身边要是有个像何乃之那样可以和她坐在青山绿水里侃侃而谈的人,就好了。
从书架后面出来,她便只把她的账薄算盘放在了书桌附近。刚坐好,便听见外面有人女人说笑。从窗子里望出去,看见三两个的陌生女人正下了轿子,与纪瑞峥亲热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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