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胤和叶锋闻言都是一愣,不由得抬头互望了一眼。
被害人陈露露的尸体确实有被性侵的痕迹,最大的嫌疑指向了刘雪松,可是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公安并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精症患者,不可能在被害人体内留下DNA?连拿走被害人手机会被定位这种常识都不具备的被告人,会有这种法医学知识储备?或者,这是公安、检察在前一阶段的审讯过程中漏给他的?
顾宗胤声音冰冷:“你还是我们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认为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外没人看见,就想对人家小女孩劫财劫色?”
刘雪松很快又抽完了第二根烟,眼睛贪婪地盯着桌上的烟盒。顾宗胤有点无语,他实在不太想满足这满嘴谎话的混蛋,但又有点想尽快结束这场讯问。
没有烟抽,刘雪松就抱定了不配合的态度,略微不耐烦:“我没强-奸她,也没想抢她东西!”
顾宗胤转头看了叶锋,叶锋正埋头刷刷刷地用钢笔在笔录纸上飞快地写着,顾宗胤越过他的胳膊瞄了一眼,只见那笔迹是一颗一颗圆滚滚的汉字,写得又认真又可爱。写完了最后几行字,他停了手,抬头看顾宗胤,想要接下来的指示。
顾宗胤收起案卷:“行了,今天就倒这儿,笔录你先签字吧!来H市几年了啊?之前都做什么工作?”
他最后这两个问题,语气十分散漫,好像纯属工作结束以后的闲聊。
刘雪松略一迟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紧了:“大约……两、三年吧?之前开租车。后来驾照没了,就开摩托。”
顾宗胤用眼神示意,让叶锋把这两都记在笔录上。
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顾宗胤热得全身出汗,制服西装底下,一件白色衬衫几乎被打湿了一半。提审室里条件艰苦,连把风扇都没有,兼之又不通风,虽然已是九月底,秋老虎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叶锋看着他有点想笑:“宗胤哥,那么怕热?中医大概要说你脾虚了。”
顾宗胤有些尴尬,瞪了他一眼,又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件T恤换上。
叶锋坐进驾驶座,扭着头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脱衣服。
顾宗胤:“看什么看!羡慕哥这身材?光看没用,想要自己练去!”
叶锋小声咕哝了一句昨晚又不是没看过了,忽然疑惑地问:“你日常不抽烟吧?为什么刚才刘雪松要,你口袋里就有?”
顾宗胤还完衣服跳上副驾,指挥叶锋赶紧开车走,脸上是一派幼稚的得意洋洋:“这就是老司机和你这种小萌新的区别。被告人每天在里头呆着,好不容易有个人来同他聊聊天,你又肯给他根烟过瘾,他精神放松下来才会多讲几句实话!”
叶锋说:“单纯只为供应被告人,您老还给准备一包中华,够大方的啊!”
顾宗胤:“古时候犯人砍头之前,不还给吃顿好的嘛?反正他们这种人,也是抽一根少一根了!”
叶锋有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摸不清他这高兴劲是打哪儿来的:“我觉得上次合议时庭长分析得没错,被告人交代的杀人动机,撒谎可能性很大。虽然我们现在还不太了解被害人是什么性格的女生,可她一个小女生,时间还是深夜,一旦被告人把她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她就毫无办法。被告人还是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援助的情况下,出于自我保护本能被害人也不会为了车费,或者颠簸碰撞之类的小事故意辱骂他。”
顾宗胤点头:“这都是常识,没什么好分析得。作为专业人士,你还有什么意见?”
“检察院起诉过来的案由有问题!如果刘雪松是先捂死了陈露露再实施奸-淫,那应该定故意杀人罪和侮辱尸体罪。但现在尸检报告反映被害人其实是溺亡,也就是说被告人实施奸-淫的时候,被害人其实还活着,那就应该定故意杀人罪和强-奸罪。被告人在杀害被害人后又拿走了她的财物,属于抢劫和故意杀人的想象竞合,可以只定抢劫一罪,而致人死亡只是抢劫罪的从重情节。所以我认为,这个案子应该定抢劫和强-奸!”
顾宗胤:“可以呀。理论知识溜溜的,司法考试的时候分数挺高吧?”
叶锋有点得意,嘿嘿笑道:“现在检察院诉过来的是强-奸罪,强-奸致人死亡,但是尸检报告没有在被害人的身体里检测到被告人的DNA,从有利于被告人的角度,我们只能认为被告人构成强-奸的证据不足。何况他都已经承认自己杀人和抢劫了,直接定有证据的罪就好,不需在这种次要罪名上纠缠不清!其实我刚才不太明白,连杀人这种重罪都认了,为什么强-奸罪刘雪松不肯认!”
“那很好理解。”顾宗胤笑起来,“杀人抢劫,这种强盗行径在主流意识形态里当然是一种大恶,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在尚未退化完的野蛮人性里也代表着力量,在某些亚文化中,比如在《水浒传》里甚至是一种英雄行径,也许被告人并不会以此为耻。但强-奸行为就没有任何正面的意味了,它代表着一种求偶失败,即遗传竞争中的失败!即便是在监狱里,性犯罪者也是会被其他犯人看不起的,被告人出于自尊考虑,也完全有隐瞒或者弱化这一行为的动机。更何况,被告人还有生育方面的疾病,他是无精症,注定这辈子生不出小孩,女友也弃他而去!这些挫折很可能会导致被告人的性压抑和性自卑,所以这方面的自尊感可能就会更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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