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吃好喝地养了它一年，终于从小小的斗牛犬变成了胖胖的斗牛犬，明明体型已经可以唬住家里的波斯猫，却总听猫“喵”了一声，就屁滚尿流地往他身上撞。
齐格珏常常提着它数落：“你明明是犬，却胆小如鼠，实在有辱犬生啊。”
嘴上是这样说，但齐格珏却是爱它的，在他看来，这只整日陪着他的狗，反而更像他的家人。
他一直以为，它能陪他很久，直到葛薇患上躁郁症。
葛薇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很莫名其妙，只是因为她的猫碰碎了家中的花瓶。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况且葛薇从不是吝啬的人，可她却举着棒球棍打得那只猫上跳下窜，发出了凄厉的哀叫声，刺得齐格珏的耳蜗生疼。
一连几次，葛薇发脾气的时候越来越多，猫挨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那只猫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齐格珏代替了那只猫，成为了新的挨打对象。
可他不蠢，他不还手，难道还不可以跑么？
吃了几次亏，但凡看见葛薇的脸色稍有不对，他就往房间里跑，可小六见了，也好像要跟他共苦似的，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跑又跑得不快，如果等它进来，葛薇也就追上来了，可不等它，它又只会沿着门口可怜兮兮地叫唤，这一叫，却吸引了葛薇的注意力。
要不说小六蠢呢，即便被打，也不知道逃，一个劲地在门口打转，像是在等它的小主人出来救它。
隔着一扇门，齐格珏听到外面“嘭嘭嘭”的响声，足以想象棍棒打在身上会有多么痛，他控制不住的害怕，可门外传来了小六的呜呜哀唤，他只觉得心神俱碎。
他再不出去，小六要被妈妈打死了。
已经七岁的齐格珏告诉自己，没事的，他长大一岁了，他才不怕被打，反正痛一下就过去了，这样想着，他颤着手开了门。
“好孩子，”葛薇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她朝他招招手，“快过来。”
脚底下，小六一瘸一瘸地小跑过来，咬着他的裤脚往后拖，它让他不要出去。
齐格珏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母亲已经催他了：“来，过来。”她笑容温婉，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往前走两步，红着眼喊：“妈妈。”
回应他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他眼前黑了一瞬——
肿着半边脸的男孩扶着门沿爬了起来，他抬手蹭掉鼻血，却牵动了酸痛的手臂，好痛啊，他想，都怪小六。
小六伏在地板上，已然睡过去了，可它睡得并不安稳，被打伤的后腿不时阵痛，它惊醒一瞬，又睡了过去。齐格珏蹲**去捡它，刚蹲下，鼻血又流了下来，他觉得全身都痛死了。
他想发脾气，可手刚摸上小六温热的身体，他又笑了：“还活着…我的小狗还活着呀…”
他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此后，他也常常挨打，有时是因为挑食，有时是因为衣服脏，有时是因为晚回家，有时是因为……没有原因。
更多时，是因为齐嘉陵没接电话。
他跑得更快了，小六也跑得更快了。虽然他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但他很放心小六在家里的。
让齐格珏更开心的是，葛薇也不怎么发病了，他和小六用不着总是躲了。
一看日历，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件更值得开心的事。他拍拍小六的圆脑袋，说：“你马上就是一个成熟的大狗啦。”想了想，他又说：“长大一岁…就叫你小七！好不好？！”
小六：汪！
七岁的齐格珏：我就知道你会说好！
…
兴高采烈买了一袋狗粮回家，和家里的味道都不一样，他精挑细选了好久，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小六……不！小七吃！
车开进了大门，却迟迟不见小六的狗影，齐格珏撇嘴抱怨：“小六好懒，它又不接我了。”司机叔叔听了，笑着回：“说不好它就在屋里等着你哩！”
齐格珏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重重点头，理直气壮道：“它要是不等我，我才不给它吃！”
可是，即便进了屋，也没见小六出现，他满头大汗地放下狗粮，抹了抹额头的湿汗，他问周妈：“小六呢？”
“啊？”周妈神色奇怪，答非所问：“太太在厨房……煲汤呢。”
“不是！”齐格珏有些急，“我问我的小六去哪儿了！”
“别叫，”葛薇走了出来，周妈却立即进了厨房，“一只狗有什么好找的。”
“妈妈……”齐格珏声音小了，被打了几次，他也学乖了：“我给小六买了吃的，今天是……”
周妈端了一锅高汤出来，放在电磁炉上，再次点燃，汤汁沸腾，飘出来的香味，很浓，很馋人。
“你先吃，”葛薇拿过筷子，夹了一块肉送进他嘴里，笑道：“吃吧。”
齐格珏含着这块肉，话说得断断续续：“我不饿……先喂小六吃……”
“小六？”葛薇望着他，笑容更甚，“你不是在吃么？”
一怔，齐格珏睁大眼，胃里一阵恶心，他冲向厕所，吐出了嘴里的肉。他不停干呕着，呕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门口传来脚步声，葛薇端着锅，整锅倒进了马桶，热汁飞溅，烫伤了齐格珏的手，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当初啊，真不该让你买它，”葛薇语气癫狂，却故意压低声音问：“你说，一只敢咬主人的狗，算是好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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