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思考后，大吾开始启口陈述。他的语速并不快，每一句话却饱含着切实的分量。俐俐听得一愣一愣，终于回过神的时候，脑中炸开了一道响亮的惊雷。
——“那一届彩幽大会的半年后，俐可找到了我，求我去救她的宝可梦。”
——“她告诉我，她的父亲在彩幽大会期间对她的宝可梦做了手脚，声称这是一种‘疗程’。”
——“它们被关押在了海紫堇里，植入的进化石使得们的身体和精神都逼近了极限。”
——“而在我赶到之前，海紫堇突然发生了爆炸。一半设施沉入了海里，几乎没有宝可梦幸免于难。”
——“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只太阳伊布，也就是你在绿岭市见到的那一只。”
寥寥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却有千斤之重。俐俐只觉得大脑一片轰鸣，她抬手捂住了额头，睫毛颤动，嘴唇翕合，一时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
“等一下……她……”
“没关系。”大吾目视前方，“你可以慢慢消化。”
“…………”
并不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况，但是真正从大吾口中得知的时候，俐俐依旧感到心惊肉跳。她想起了送神火山上的俐可失神的脸，想起了绿岭道馆里的那只太阳伊布，想起浴池里的玫瑰花瓣与遗体，想起了更多残存在久远记忆里的人和宝可梦们。
“所以，您早就知道我叔叔他……”良久，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搜查局怀疑明石财团，并不是偶然。”大吾淡淡道，“对他们心存怀疑的，也不只有搜查局而已。”
“那么，证据——”
“非常稀少，很抱歉。”他垂下眼，“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非常收敛，搜查局只能从明石财团的资金走向入手，但是收效甚微。当然，相关的证据并不是没有，但是很难与明石财团关联到一起。”
俐俐蹙紧了眉头：“……他们很狡猾。”
“是，他们很狡猾。”大吾勾起嘴角，“但是转机已经出现了。”他停顿，目光移向她的眼睛，“一是火岩队的现身，二是……你们国际刑警的加入。”
俐俐愣了一下，小声道：“……火岩队，和他们是一伙的。”
“对，你发现了？”他的眼眸略略一弯，低头，笑容重新淡去，“多亏了你们，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但是——”
他垂下视线，声音低沉下来。
“我得向你道歉，俐俐。”他说，“这本应该是由联盟解决的事件，拖了太久，到头来还是落在了你头上。”他叹着气笑了一声，“还真是丢人啊。”
他难得地使用了自嘲的口吻，俐俐顿时心里一紧，笔直地挺起了身体。
“大吾，”她正色叫出了他的名字，“如果你需要为此道歉，那么我也理应为一切负责。”
青年抬起头，流露出了讶然的神色：“你……”
“柊人出事之前，不，从一开始就是，”俐俐说，“我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也从未主动了解过。我父母不说，我也不问，好像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并不是那样的。”她垂下头，手指在膝盖上交握起来，“我和明石家是一体的。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顾及着自己的事，放弃了了解内情的机会，也放弃了采取措施的机会。所以，当家里真正出事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她一时没有说下去，收住声音，目光低垂下来。
“很讽刺对吧？我是怀着变强的目的成为训练家的，我取得八枚徽章、打入八分之一决赛、半决赛……连我父母也做不到那样的成绩，我是那个家里最强的人了。但是在真正出事的时候，我却是被保护的、最无力的人。”
“…………”
“我想说的是，你不需要道歉。”她抬起头，红眸清澈明亮，笔直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放弃作为在先，付出代价也不算冤枉。所以你……唔啊！”
大吾忽得伸手按在她的头顶，掌心施力，迫使她垂下头去。俐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低低的叹息从头顶飘了下来：“真是的……别这样看着我。”
俐俐一时茫然，但她还是顺从地哦了一声：“那个……”
“怎么了？”
“我才知道您是……算是友军，对吗？”她由着他按着脑袋，乖乖地保持着低头的动作，“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很高兴，否则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向您解释。”她犹豫片刻，“但是……”
大吾慢慢松开力道，把手抽了回来：“但是什么？”
“俐可是怎么对你说的？”柔软的卷发被他按得有些乱，有几缕甚至翘了起来，俐俐随手顺了一顺，抬头道：“她不是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人，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答应她父亲……”她垂眼沉思了一会儿，“她真的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疗程’？”
大吾勾了一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她是这样说的。”
俐俐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漠然，嘴唇抿了抿，没有再说什么。
大吾一定很生气，或许还对俐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后者的内心原本就被一系列的事件打击得脆弱不堪，被喜欢的人这么一说，心态大崩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件事，的确怪不得别人。
“觉得我很过分？”他突然偏过头，近距离直视着她的双眼。俐俐一下子回了神，向后缩了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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