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所谓的本该是一体双魂,无需将话挑明了说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情绪也稍能共通,他应是读出了我心内的冷嘲,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哄他就当作哄我自己了,我伸手捏了一缕他的长发握在手中,轻轻捻了捻,赞道:“还挺好看的,我早二十年没留,可惜了。”
他偏头看我,凉凉嗤笑道:“红绳串桃胡,俗不可耐,幸好我早二十年没戴。”
“……”我愣了半晌,松开了他的头发,卷起广袖才看见满溟欢送的那根手串仍挂在我半透明的手腕上,像一颗风干了的心碎。
见我发呆,万悯荒又稍稍眯起了眼,促狭地问:“谁送的,细柳、暖桃?……”
他接连报出了一串暧昧的人名,我摇摇头,把袖子拉了下来,盖住了那串桃胡。
看我不愿多谈,他也没再深究,话锋一转:“对了,还没问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试了种种办——”
“我死了,”我道,“你没看我是半透明的吗。”
“……没注意,打起来还挺有实感的。”他先是在笑,又渐渐在笑里掺上了几分锐利的、喋血的杀意,语带好奇地问:“谁干的,戴望、兰桦?……”
他话里的杀意浓得过分,搞得像是要杀回去替我出头似的,我好笑地摇头:“兰桦和胡冉都被戴望杀了,戴望被我杀了,赵钊也死了,司法里就剩顾远——”
他蓦地目光一凝,稍稍拔高声音打断了我:“满溟欢没死?”
不懂他是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怔怔地应了一声。
很是懊恼地抬手盖在了眼前,他低咒了一句,又默了一会儿,然后闷闷地笑了起来:“他的命还真是硬。”
“……”看来话题是绕不过这个人了,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找他要个解释:“你究竟……为何如此厌恶他?”
他道:“我恐同。”
我:“……”
“开个小玩笑,我对你没意见,”他往后靠在了床头上,腔调慵懒又邪妄,“厌恶就是厌恶,需要什么理由?”
“——若非要说出一个来,大概就是他太扰人了吧。他那个人啊……出尔反尔阴晴不定,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既要忌惮我猜疑我防备我算计我,怕我害他,夺他的位置,又要待我好,对我手下留情……呵,手下留情?也不知是在侮辱谁。”他轻蔑地笑笑。
“若有一个人,一时好像对你有情,一时又要猜你疑你防你算计你,”他伸手掸掉了烟灰,转头看向我,“换做是你,你能接受吗?”
我:“……”
不等我说话,他轻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了几分专属于他的阴鸷狠戾:“反正我是不能。烦人至极,碍眼至极,不如利用完了杀之后快。”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又把头转向了我,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盯着那条桃胡咬牙道:“你该不会——”
我点了点头。
“……操,你这个蠢货……”他真是把我上辈子爱骂脏话的习惯继承了个十成十,恨铁不成钢地骂我,“老子一世英名,全折你手上了。”
他话里又带上了那种,恨不得杀回去替我出头的忿忿,听得我有些想笑。
不想费心再去试图理清你我他之间情爱纠葛了,我挑了个实际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他还没死?”他接上了我的话,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才耐着性子给我解释,“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顾远是他的人。难道你还会当他孤苦无依?他可是敛沧之主啊。我想他定是借着重伤或是什么其他的由头,任其他几个司法狗咬狗,洗一轮牌,自己则暗里观虎斗,坐收一波渔利。呵,你且看吧,新选上来的司法肯定也都是他的人,什么黎宁、安红、蒋楠……操,还是我伤的他!难得我算计了他一回,结果自己被束手束脚地丢到了这个鬼地方不说,竟还给他行了便利!”
许是用词还转不过来,他半文不白地说了一大段话,脱口甩出了一串人名,我怔怔地听着其中一个名字,攥紧了双手又松开。
罢了,罢了。
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算计罢了,这我在前日就知道了,不是吗。
万悯荒自说完那段话后就陷入了一种憋着暗火的沉默,片刻后又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我。
他目光中探究的意味太浓,我正准备呛他一句你瞅啥,观渡那句“速去速回”就蓦地在我脑中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力将我往前拽了几分。
我稳了稳身形,对上了万悯荒带着些许惊诧的眼,又被他俯身过来一把抓住了手腕,听他语带焦虑地说:“你……”
“……我还要回去。”我道,又被那股力量拽得晃了一晃。
他顿了顿,放开了我的手腕,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还以为‘我’要就这么消散了呢。”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淡化,身心俱疲地借用观渡的话来答他:“……‘你’命不该绝。”
“呵,老子长命百岁。”他低低一笑,又语速极快地问:“对了,你十二——”
我没能听清他的话,因为那股浓稠的黑暗再次罔顾我的意愿极速奔涌而来,覆盖住了我的五感神识,将我扯进了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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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拢共能破碎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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