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心里,谁也没装,连我自己,都没有。……只装了一份兰陵萧氏的身份与权势,没了这个身份与权势,我便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全它……”
那日事后,萧琬回想起这番她临时起意的说辞,竟深感……正确!
原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也只能是这样一个人。
没了那身份与权势,没有萧琰那个金大腿,她还能是什么?
所以,即便对这门指婚膈应得慌,但还是稳出了端庄公主范儿,没有乱来。
也许,真如她自己所言,她爱的,是能够一手将他送上青云之巅,是那种执权柄在手,翻雨覆云的过程?而至于他要娶谁家女子,要做谁的丈夫,她真的不在乎?
也许吧。
萧琬扪心自问,竟觉得自己的心……还是挺好哄的。
于是,当青枝来找到她,一副受宠若惊的娇羞,说这亲事无从下手,想请她帮忙指点一下,该要如何筹办的时候,她居然应了!
当然,应下之前,她也疑惑地问了问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这嫁娶之事,是燕离娶你,不是该他来操办吗?”
“小楼哥哥母亲身体不好,这几年,他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所以他说,这亲事,也让我自己办了算……”那青枝说得更羞涩,却也似乎不觉得不妥。
萧琬暗自抽了口气,便把蝉衣唤过来,把这件怪异的差事扔给了那个能干的大侍女。
蝉衣少不得要私底下找她抱怨几句,说都是些什么事!给燕大人操办婚事,公主不嫌瘆得慌?
萧琬忍着瘆得浑身直哆嗦的感觉,还是将那侍女给贡献了出去。
于是,采买置办,礼事婚仪,一应事宜,事无巨细,皆是蝉衣领着青枝,如摸着石头过河一般,一点点地操办。
但各种决断,少不得还是要来问萧琬,亦或是办好了也要来与她说一说。
看了什么日子,请些什么宾客,找些什么相帮,礼节怎么走,婚仪怎么排,婚房里布置些什么,婚服上的绣些花样,都来与她说。
萧琬听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端着主母样,有模有样地帮着参谋,出着主意,尤其是有青枝在场的时候。
那个憨憨的青枝,对她始终毫无芥蒂,八成是把她视为一个寡居的过来人,又是个好心的恩主来相待了。
萧琬不觉在心中感叹,她与燕离的事情,不仅是京中的贵家圈子心知肚明,就连坊间的茶肆酒楼里,也有些编排,就连燕小乙那三个小儿,也会挤眉弄眼地打趣取笑,这青枝,对她竟能一直这般,不是心比天大,未察觉,就是心比海深,藏得住。
好在,燕大人只是新贵,比不得那些世家大婚的繁琐,一切从简。四月底赐的婚,一番筹备,六月初六,便可行礼完婚。
六月初五,成亲的头一日。
万事具备,青枝也已经回娘家住着,只等正日时辰,花轿去接。
将要入夜,才等来绣娘赶制出来的新郎婚服,蝉衣赶忙着要送过去,让燕离试衣。
萧琬突然心血来潮,要跟着去。
这段时日,她似乎没怎么见着那个要当新郎官的正主,某人像是故意避着她。
其实,她也想避着他的。可有些时候,人心就是这么荒唐,越是想避着,越是想见,明知要避嫌,却又偏想招惹。
于是,她就到了那婚房之中。
红帐婚床,喜烛喜果,满室的喜色喜气,布置得十分妥当。
萧琬啧啧称赞。
蝉衣却不敢邀功,知她主子心中的扭曲,只说燕大人似乎还未归家,她去前头等候一下,等下将人带过来试礼服。
便独留了萧琬一人,在那喜房中神游。
那侍女临去前,还搁下了从府上带过来的冰块,给这夏夜的屋子里添些凉意,又变戏法似的,找出那平日的灯烛来点上,搁在那对红烛边上。
出门前,还欲言又止地叹了叹,一脸的无可奈何。就像生怕她家主子要在这喜房里乱来,却又知道她多半要乱来似的。
萧琬笑着将她赶走了。
留了那盈盈笑意在脸上,看了看桌上各式喜果与喜糖,拈一颗红枣在手,止住了要去点燃那对红烛的怪异冲动。
又走到婚床前,摸了摸那流光溢彩的簇新赤锦被褥,繁密的绣样,花开并蒂,鸳鸯戏水,在掌心与指腹下摩挲而过,终是有些膈应,没有直接往那婚床上坐,扔了那颗红枣在床,依旧回那喜案桌前,规规矩矩地坐好,等燕离来试衣。
满目喜红,心思恍惚,萧琬觉得自己也是够了。亲手给他操办婚事,亲自来给他试婚服,还要这个明日洞房里,哀悼自己的拱手让人?
一阵捂脸叹息,方觉得自己的可笑,不觉浑身寒颤地起身,想要逃离。
可刚站起身,走出两步,迎头就见着燕离进来。
“公主来了?”燕离倒是无甚特别的反应,一脸平静,声音沉稳,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在这喜房里见着她有多么奇怪,当然,也一点儿都不像个明日就要做新郎的人。
“哦,回来了?过来试喜服吧……”
萧琬索性抛开脑中那些精怪思绪,两步迎上去,拉了他,牵至案前,搁喜服的托盘边。
那儿郎侧目看了看盘中叠放整齐的赤色婚服,再转眸来盯着她。
烛影摇曳,两人面对贴得近,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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