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他俯身蹲下,刚想去抬她的下巴,却听公主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来。
“还不快帮侯爷摆正她的脸。”
一旁的小厮赶紧过来扯着她的头发强硬地拽起了她的头,露出她早已血色尽失的脸!
余小晚不敢睁眼,也没力气睁眼,她怕他撞上她的视线会下不去手,也怕自己望着他的脸会忍不住委屈,只能装作昏厥。
她感觉额头隐约有一丝寒意挨近,不过刚触上一点,便听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侯爷,短匕虽快却损伤重,针刺倒是伤浅,看她已伤重如此,不若换了针刺,也好让她少些痛楚。”
确实,以刀刻字,再用墨封,的确伤口大且深,全然不如针刺。
可针刺太慢,余小晚这一身重伤,早已血染襦裙,不过片刻这又猩红了身下的青石板,若再耽搁,不必杖毙致死,她已血尽而亡!
公主此言,看似是为余小晚着想,不过是在试探耶律越罢了。
耶律越闻听,放下短匕,拿起那刺针看似轻巧地刺了两下,随即便又丢在一旁,复又执起那短匕。
“针刺着实麻烦,在下还想陪着公主早些去赏杏花,不过区区几刀,她能忍则忍,忍不过,死了也是她命该如此。”
这一番话十分熨帖,公主满意之至。
“如此也好,那就请侯爷快些行刑吧。”
刀割斧砍,自然是越快痛楚越小,难为耶律越那提笔执笛的手竟要握着冰冷刀刃划开血肉皮囊。
他微闭了闭眼,再陡然睁开,手如握笔,刃如狼毫,白袖微拂,区区数下,一个狂草的“淫”字已书于额头。
收刃数息,血珠才缓缓沁出,一旁小厮赶紧上前刷墨,刷了一遍还觉不够,再刷一遍。
余小晚始终一动不动,心中不由咒骂。
这破身子,不该昏的时候昏的倒是快,该昏的时候死活就是不昏!
她真希望自己昏厥过去,如此便不必再这般真切地感受着他一笔一划亲自斩断他们两人最后那一缕情丝。
耶律越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执刃如笔,刚要再书第二字,却听院外传来小厮的急步声。
“启禀公主!时大将军求见!”
时晟?他来作甚?
敦贤公主微蹙眉心,看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余小晚,凤眼略一游移,扬声道:“罢了,剩余二字过后再刺,先将她抬下去,唤府医诊治。”
满院都是下人,人多好办事,不过片刻余小晚便被抬了下去,院中也收拾妥当,就连那满地的血迹也立时被人抬了水来冲刷干净。
耶律越执着那短匕怔怔地站了十数息,这才想起回身冲公主抱拳道:“在下衣冠不整,先行告退,望公主见谅。”
郁结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敦贤公主,此时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形容也恢复了一贯的雍容端庄。
“侯爷不必客气,回去好生歇会儿,待午时再来我院中用饭便好。”
耶律越抬步离开,那短匕始终攥在手中,宽袖遮住倒也无人察觉。
一路匆匆回了竹园,尚未进门,耶律越便头也不回得丢下一句。
“速去备水,我要沐浴!”
“是,侯爷。”
小厮赶紧挑起水桶离开,心中暗忖,不就是衣襟上沾了点血吗?换掉不就完了?明明今晨方才洗过,这才半晌,又得累得他跑几趟担水。倒是可怜那采琴姐姐……哎……你说你私通谁不好?偏偏缠上驸马!这又怪得了谁?
小厮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院中,耶律越抬步进了厢房,反手关严了门,寻了一圈,先将手中还沾血的短匕放入抽屉,这才摇摇晃晃地行到桌旁坐下。
他白衣染血,墨发微乱,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那虚无之处望了许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过幽篁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一两声鸟鸣,旁的便再也听不到了。
突然!
他毫无预兆的猛地站了起来,双臂陡扫!
啪啷!哗啦!
茶盏茶壶扫落一地。
抬腿猛踹!
当啷!轰咚!
桌椅板凳悉数踹翻。
他依然觉得不够,胸中郁气喷张,几乎无法自持!
烛台、砚台、笔架、画桶,还有他悉心护养了整整八载满架子的书……
凡是触目所见,悉数摔砸踹打,无一幸免!
画桶诸画被他一一撕碎,满地乐谱话本、礼仪伦常,全都扯破!撕碎!
片片残画书页如纸钱冥蝶,白花花一片,散的满屋皆是!!!
待小厮挑了水回来,看到方才还毫发无损的厢房,眨眼间便是满室狼藉,惊得目瞪口呆。
“侯,侯爷!这,这这这……”
耶律越喘着粗气,转眸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古井无波,不带半点情绪,却让整日伺候他的小厮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为何竟有种想要将他同这书画一同撕碎的错觉?
小厮暗自抚胸,又顺了两口气,这才又道:“小的这就唤了洒扫丫鬟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要走,还未迈步,便听身后传来不愠不火,却偏生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我的贴身小厮是谁?”
小厮一怔,赶紧转身行礼。
“是小的。”
“既是你,为何还要唤别人来收拾?”
小厮暗自咋舌,今个儿侯爷可古怪的紧,平日里分明那般好说话,也从不管这些的,罢了,他毕竟是主子,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是,都是小的懒惰,小的这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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