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睡一夜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腰酸背痛的醒来时, 罗念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身体的知觉。
躲在她怀里的人姿态和之前并无不同, 像是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本来她并不在意, 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叫醒他, 但无意间看到那过于紧绷的眉心和尽量不给她负累的姿态时, 她明白了一件事——
此时的姜勉初，是醒着的。
但他选择了装睡，即便是此刻她已经醒来的现在。
短暂的等待了一会儿, 却发现他完全没有要睁开眼和她互动的打算，罗念皱起了眉头。
昨晚的那些文件让她很清楚姜勉初现在的情形，但清楚不代表知道他现在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明明很亲近她信赖她, 然而此刻摆出的却是逃避和她接触的姿态……
所以，现在的情形下, 她或许应该主动一些？
于是, 她放在他肩膀的手动了动, 轻声开口, “天亮了。”
偶尔, 从前很少的偶尔几次, 他不那么忙的时候，在家里会有赖床的习惯，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叫他的。
他是一个惯于自律的人, 总是处于忙碌状态, 事情像是永远做不完，对自己时间的规划苛刻又高效，能看到他睡懒觉，可以说是很少见的情形。
大部分时间，他总是起得比她早，除了新婚时她坚持每天起床给他做早餐之外，后来的机会就很少了。
一方面是确实很累起不了床，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态度，他对待那些早餐的反应很是打击她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的积极与热情。
所以后来她再下厨，就多是晚餐和甜品了，不过就算如此，他能吃到的机会也很少。
商场上的应酬总是很多，他还要时常飞到各地分公司与国外出差，而她渐渐地厌倦等待之后，也开始逼.迫自己将注意力分配到其他事情上。
不然，会心生怨怼。
这种情绪与心态一旦出现，绝对会让生活变得糟糕，幼年时她在双亲身上看到太多，所以，时刻警醒自己。
婚姻与恋爱，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生活，一个是激情，她在努力说服自己转变心态，去做一个好妻子，做她亲爱丈夫的贤内助。
然后，就到了现在。
此刻，她怀抱着他，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抚着他的后颈，轻声诱哄，“如果还困，换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吧。”
姿态与语气上，酷似过去，然而她很清楚，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
以逃避姿态躲在她怀里的人身体颤了一下，罗念注意到，他身体绷得很紧，甚至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蜷缩起来一样。
然而，到底还是没忍住，只不过是将整个人蜷进了她怀里。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姜勉初，高大的身体像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一样，软弱瑟缩，寻求依靠与庇护。
一直以来，她心里的他都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即便后来知道那些，她心里他依旧是冷静理智与克制的。
即便偶尔有过失控，但也很快会回归正确的自己，就像他的“回避”与“依恋”一样，如影随形。
但现在，他的身体语言昭示了太多，罗念的认知，被彻底打破了。
这不是手机惨白灯光下那些页面上的冰冷文字，而是真真正正展现在她面前的现实。
姜勉初，他真的病了。
不是身体在灾难中为护她救她留下的后遗症，而是纯粹且异常的心理疾病。
所以，她只能回应持有这副姿态的他，“别怕，我在这里。”
她给出的拥抱温暖且用力，尽量接纳他的依赖，这一刻，她或许是母亲，或许是妻子，也或许单纯只是一个心软的女人，但都竭尽所能的给予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安抚。
于是，许久之后，瑟缩在她怀里的人终于停止了颤抖，开始渐渐放松。
罗念意识到，情形开始改变了。
姜勉初缓缓抬头的那一刻，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但真正对上他那双眼时，她反而沉默了。
和昨晚的眼神相同，但又有些许不同，昨晚那的的确确是一个“生病”了的人的眼神，充斥着太多情绪与讯息，复杂到难以解读，就像他表露给她的那些情绪一般。
然而此刻，她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熟悉”。
不该属于如今姜勉初的“熟悉”。
那一瞬间，罗念怔住了。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但事实上，她就是看到了曾经的丈夫。
不属于八年前曾经年轻的他，而是共同度过许多日日夜夜，有过一段婚姻的他。
那双眼睛，那副神态，沉稳，强大，坚不可摧，有着曾经身为成功者的意气风发与志得意满，活着的姿态耀眼且充满底气，因而能被许多人憧憬尊敬羡慕。
但现在，这些曾经的耀眼光环全都变成了浮冰之上游动的薄光，漂泊无依且岌岌可危，像是随时都会被击溃，只有坚冰之下翻涌的脆弱与无力才是无可比拟的真实。
这是他，又不是他。
她的丈夫不会有这么可悲懦弱的姿态，曾经一腔孤勇在灾难中救了她性命的年轻男人不会满身悲哀沉郁。
所以，“你是谁？”
她听到自己干涩且犹豫的询问。
和她对视的人像是不堪重荷般低下了头，脊椎弯曲，姿态甚至有些逃避的狼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