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陆犹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她就坐在他的前面,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笑起来的时候比镇子外边那条潜溪里头的水还要缱绻一千倍一万倍倍。
那时候,他还是镇子上人人喊打的小杂种,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绝望过。
似乎,只要一抬头,看见那个女孩子在微微笑,他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流言蜚语,刀光剑影。
什么都无所畏惧。
若干年后,当陆犹已经成了镇子上人人都要巴结的“陆家那个有出息的小子”时,再回想当初,他却连那个女孩子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她是叫俞什么,还是朱什么?
陆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抹曾经让他心动无比的微笑,已经淡化成岁月里的一点纪念品。
不是什么朱砂痣什么白月光,就只是一点点,让他想起童年的那个小镇来,不会觉得那么压抑的纪念品而已。
那些喜欢是从何而来的?
仅仅是因为一个瞬间,一点微笑,他就会喜欢上一个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
陆犹后来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爱情并非一种记忆吧。他想。
爱情可以是很多东西。
但独独不可能是记忆。
两个人坐在公路旁,磨磨蹭蹭地喝完酒,已经是八点五十分了。
走到许愿池,四下空无一人。
刚才热热闹闹的餐厅门已经关了。所有的商店都打了烊,只有橱窗里透出的灯光还在虚拟刚才的景象。
季微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五十八了。
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取消了吗?
她正纳闷着,就看到广场小道尽头,走来一对情侣。
金发女人一眼认出了她:“Hey,Willa!”
正是她的下铺Carla。
Carla先看到季微,然后才看到季微身边的男人。
灯光黯淡,但星光璀璨。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犹,朝季微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Good.”
季微:“……???”
四个人互相做了一番介绍。
轮到季微介绍陆犹的时候,她十分快速地把他们纯洁的关系阐述清楚:“This is not my boyfriend.”
Carla惊异:“Husband?!”
这中国姑娘看起来这么年轻就结婚啦?!
季微:“……”
她心好累啊……为什么这个女人脑洞这么大!
还是陆犹在旁边解了围,说他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这么一说,Carla的笑容反倒更加暧昧了。
季微抚了抚太阳穴,也懒得再继续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四个人刚刚聊起天,就有一个挂着工作证的白人女人走到他们旁边。
她自我介绍就是今晚上课的天文专家,然后领着他们往红土地中央走去。
九点的沙漠,灯火熄鸣。
四下静谧,再走得远些,连Town Square那一点光晕都几乎消失不见。
这一刻太过安宁,季微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陆犹走在她的前头。她低头,循着他的足迹,从低至脚踝的沙漠植物中穿梭而过。
沙漠的生态太脆弱了,需要极其小心翼翼。
季微从青旅出来的时候,为图凉快换了一双人字拖。所以现在 ,她有些崩溃。
那些红土地上的细沙石肆无忌惮地闯进脚底,在她的皮肤上摩擦。
这里毕竟不比海边,重度洁癖症患者季微有些受不了了。
陆犹偶然一转头,很快注意到她的异样。
他问:“难受?”
季微点点头。何止难受,沙土混着粘稠的汗水沾在脚上,简直是无法忍耐。
她看了一眼陆犹的脚。还是上午那一双运动鞋。
之前她嫌它们脏,现在却无比羡慕陆犹。
谁知道,她正在羡慕呢,眼前的男人一弯腰,就把那一双鞋脱下。
季微:“……”
她眼睁睁看着他放弃了舒服的运动鞋,把袜子塞到鞋口,然后提在手里,站直身子。
啊啊啊啊她要举报这里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季微满脸义愤填膺。
陆犹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笑了:“薇拉小美女,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裸.露着踩在沙土上的脚。他的皮肤有些黑,夜色笼罩下,并不能看清楚。
季微:“干嘛脱了?”
“这样很舒服。”陆犹一耸肩,“你穿着鞋子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不打算和我一样,把鞋子脱掉试试么?”
他的声音很轻柔,穿越星光而来,就好像一种蓄意的引诱。
季微本能想要拒绝,然而她的脚却有些蠢蠢欲动。
反正本来脚也脏了,索性自暴自弃也不错……
然而她的脑袋里又有另一声音疯狂阻拦着她——沙漠里有虫子,又那么脏,脱个鬼的脱啊!
季微正在脑子里纠结,就听到陆犹又开口说。
“刚才在超市你也看到那些阿南古人了吧?你看,这些当地土著也都是不穿鞋子,光脚到处走的,你来都来了,就不想体验一把他们的生活方式?”
季微在心里暗骂一句。
靠。
这人太厉害了,一开口就抓住自己的要害。
作为一个装逼女文青,季微的毕生追求就是在旅途中尽可能多得体验当地人的生活,也好在日后作为装逼的素材和人吹逼。
“光脚在沙漠里行走”——听一听,啧啧啧,多么三毛式女文青的做派啊。
夜风一吹,加上酒精的作用,季微脑袋一热,也弯腰把鞋子脱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